【人間文品】鄰居 - 草稿

有些人,擁有好好的生存條件,卻放着好日子不過;有的人,每天爲生存奔波,卻活得比誰都頑強。

1,

有這樣一對鄰居,樓上樓下住了十多年,話都沒說上過幾句。

樓上的老李家,兩口子都是白領,做着清閒的工作,領着不菲的薪水,每天朝八晚五,日子過得清閒自在。

他們家就一個女兒,父母身體也都硬朗,不需要他們照顧,夫妻倆沒一點生活壓力,唯一大點的花銷就是培養女兒的費用。儘管女兒上的好學校,鋼琴、美術的補着,但是絲毫不影響李家的生活質量。

可以說,老李家是個富裕戶,有車有房,還有六位數以上的存款。是個別人眼裏的好過的日子,幸福的生活。

樓下的老劉家,是回遷戶,一家都是農民。說是農民,其實已經沒有土地可種,他們的土地早被高樓大廈取代。他們沒什麼手藝,只能靠老劉乾點零活餬口,每天早出晚歸,爲一頓三餐奔波着。

他們家有一兒一女,大女兒乖巧懂事,小兒子很不幸,是個先天腦癱患兒。爲了給兒子治病,夫妻倆跑遍了各大醫院,花光了積蓄不說,還欠了一大筆外債,日子過得就差砸鍋賣鐵了。

結果卻是,兒子無法治癒,能維持現狀就不錯了。夫妻倆在現實的壓力下,無奈放棄了兒子的治療。

他們的情況,外人很少知道,就連鄰居們也僅限於知道他們家有個病孩,他們在人前,都是樂觀而積極的狀態,被問及這個孩子,也只是笑着一句“感冒了”,一言帶過。

老李常用樓下舉例教訓孩子:“看人家孩子,比你小多了,都是自己洗衣做飯,自己去上學。你可好,接晚點還得跟我生氣。”

老劉媳婦也常對老劉說:“咱要過上樓上那樣的日子就好了,不愁喫,不愁喝,還能讓孩子想學啥就學啥。”

2,

幾年過去了,老李家日子依舊富足。由於孩子上中學住校了,老李兩口子時間一下空閒了起來。於是,老李媳婦迷戀上了麻將,有時間就往麻將館鑽,也不給老李做飯了。

老李呢,一看清鍋冷竈,乾脆出去喫,有時候還叫上幾個朋友。喫完了,還要去歌廳玩玩。這一玩,就迷失了自己,很快,就和一常去歌廳找樂的女人勾搭到了一起。

老李媳婦發現端倪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個女人懷孕了。老李爲了女兒,雖同意暫時不離婚,但心思早已不在媳婦身上。

自此,老李家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好好的日子弄得雞飛狗跳。女兒在不斷的爭吵,得知父親出軌的真相後,開始沉默寡言,悶悶不樂,也不願與人接觸了。

老劉家日子依舊捉襟見肘,老劉白天干零活,晚上跑出租。老劉媳婦天天在家,寸步不離地照料着兒子。四張嘴,靠一個人掙錢,日子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儘管如此,夫妻倆從沒抱怨過,互相鼓勵着,支撐着。每次聽見樓上吵鬧,老劉媳婦總是說:“這是好日子燒的呀!要是像咱們這樣吃了上頓愁下頓,他們就沒時間吵架了。”

老李媳婦看見老劉兩口子的相互扶持勁,忍不住嘆息着想:“如果有人願意這樣不離不棄地守着我,再苦的日子也甘之如飴。”

3,

老李家從最初的吵鬧,到相敬如冰,味同嚼蠟般繼續着日子。

那個女人很爭氣,給老李生了個兒子,成了老李家的功臣,終於被李家父輩接納,儼然成了正宮娘娘。

而老李的媳婦,開始不得公婆的心,被經常性的各種指責後,再也不去公婆家。她固執地認爲,只要不離婚就是勝利,後半輩子就陪着女兒過了。

女勉強地考進大學,卻由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而不斷掛科。在老李的不斷斡旋下,磕磕絆絆算是畢了業。畢業後的女兒拒絕父親安排的工作,整天悶在家裏,幾乎不出門。老李和他媳婦磨破嘴皮,也無濟於事。

老劉家的生活,也經受了一次考驗:他們的兒子十歲的時候還是沒掙過病魔,夭折了。老劉兩口子哭得撕心裂肺,以成人的規格給他舉辦了葬禮。

老劉兩口子像是瞬間老了十歲,發也白了,背也塌了。十年,他們耗盡家財,卻沒換回兒子的命。

然而,他們沒有時間沉浸於悲傷,兒子走了,一屁股外債還在那等着他們還。擦乾眼淚,夫妻倆商量着怎樣儘快還清債務。

老李媳婦看樓下痛失愛子,跟着流下傷心的眼淚,忍不住跑過來安慰:“你們也盡力了,別太傷心了!你們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一個,不像我…”

老劉兩口子哭着說:“不生了,以前盡顧着兒子,忽略了女兒很多,現在該好好補償補償閨女了。”

4,

去年秋天,老李夫妻終究沒能維持哪怕表面的婚姻,老李選擇淨身出戶,和妻子離了婚。女兒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父親,意外地沒有說一句阻攔的話。

老李妻子,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慢慢冷靜下來,這個時候她才猛然發現,女兒的狀態不對勁。她領女兒去了醫院,醫院診斷,重度抑鬱症。

她十分自責和愧疚,耐心照顧起女兒來,然而,女兒的情況並沒有絲毫好轉。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寸步不離地守護着女兒。

很快到了中秋節前一天,老李的女兒,突然說想喫月餅,媽媽聽了,高興地出去買。就在媽媽離開幾分鐘之後,女兒從五樓縱身跳下。

媽媽回來,看到血泊中的女兒,大喊一聲,暈了過去。醒來後她就瘋了,整天死死抱着女兒曾經最愛抱着的娃娃,誰靠近一步就上去撕咬。

老劉一家,這一年終於迎來了一件喜事:他們的女兒如願考上了大學。老劉兩口子高興的同時,又開始爲學費發起愁來。

爲了湊齊學費,老劉兩口子收起了廢品,每天起早貪黑,東奔西走。他們的女兒也沒閒着,高考後便找了一份家教的活。

一家人的辛苦,很快有了成果,女兒的學費湊齊了,她如願上了大學。

老李家女兒跳樓的事,老劉兩口子晚上回家才知道。老劉嘆息着跟媳婦說:“好好的日子咋就過成了這樣?多好的條件啊,要啥有啥,爲啥想不開?這一天天作啥呢?多好的孩子,咋就想不開了呢?”

老劉媳婦沉默了好久,說:“誰知道呢。我們這還在爲生存忙碌的人,哪裏懂他們喫喝不愁人的心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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