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歲月的入口,感觸滄桑的溫柔

文/暖風淺淺

已經不知道這是多少次回故里了,每次回來都是另一種情懷,好像自己也換了沉默的性格,而變成了童年那個活潑開朗的自我。

1

故鄉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味道,每當踏上這片土地,心裏便滋生出一串漣漪,就像我看過的海浪,瞬間便翻起浪花朵朵。

這種感受也不知從何時始湧,澎湃在心底,並不像暗流湧動的河水,上面還有一層厚厚的冰層。它絕對是悄無聲息地奔流,沒有冬的影子,也不夾帶春寒料峭的寒意,更沒有肅殺淒涼的寒秋。只是淡淡的,似乎是春夏之交的那一段時光,埋沒在最初暖暖的春天的影子裏,就像依戀春的初夏,且暖且珍惜。

如果說家鄉是一個特殊的人生禮物,那麼這份厚禮算得上是一生的摯愛,從生命的入口開始,這個地方也篤定是一生的牽掛。無論走在哪裏都會想念牽掛它,那份親情從生命伊始便埋在這片土地上,任憑風吹雨打,任憑酷暑寒霜都改變不了這份恆久的溫情,改變的只是容顏和歲月雕刻了的像樹一樣的年輪。

當自己回到這片土地上,親切的呼喚,就像歲月裏依然不老的童年,那種只有故土人才能喚出的小名,聽到便溫煦了身心。看看記憶里長輩的模樣,已不在是挺直腰板的身子,佝僂的脊背,青絲已去的歲月竟模糊了陽光的暖,那一刻我便湧出了熱淚。

兩雙模糊的眼睛各自壓抑着暖流的奔湧,只有笑顏在臉上堅強成爽朗的一朵花。

2

我非常享受長輩對我的稱謂,似乎呼喚我的小名就是他們的專利,而這個特殊的符號,我也喜歡我的長輩一直這麼叫下去,只有這樣,我纔會感覺到自己的童年依然儲存在他們的心裏,雖然歲月裏沒有更多的保鮮功能,但在他們心裏,我依然是那個笑聲笑語的孩子。就這一點,我也感覺自己已被長輩冷凍了N多年。

說到這裏我想起一個老伯,他就在村口住着,每次我回家都會遇到他。而他一直叫着我原始的小名,看到他,我是永遠也長不大了。而他最願意翻我的舊賬,一看到我,就親切地呼喚我的小名,然後就問:“這次帶糧食了沒有?你帶給外婆的糧食喫完了嗎?”

這一問我便哈哈大笑,他也起身作揖,然後露出雙排牙就笑個不停,最後纔會說見到我的正題,這已經是不成規矩的老規矩了。

在這裏我要說明一下,我小時候是跟着外婆長大的,許多的長輩總是逗我說:“天天在外婆家喫飯,給你外婆帶糧食了沒有?”

而我的回答卻成了人們一輩子議論的話題,我說:“我帶了許多的糧食,都放在外婆的抽屜裏,外婆的抽屜滿着呢!”那時候我五六歲,說完這話似乎自己帶的糧食夠喫一輩子。其實外婆從未要過我的口糧,而我說的話也僅僅是一個孩子的心思,我從來沒有給外婆帶過糧食,那怕是那麼一丁點。

那時候自己的小腦袋還是挺機靈的,怕別人說,自己還編排出對付他們的語言。現在想起來真逗,哈哈哈哈!

就是這句話,村口的那位老伯總是記得,我都結婚有孩子了,他還不依不饒,說完就哈哈大笑,我也使勁地笑,直到笑出眼淚爲止。

可是前幾年,這位大伯去世了,我進到村口再也聽不到有人喊我的小名,也聽不到這位大伯問我糧食帶了沒有,我總是習慣地看一眼他的家,似乎那爽朗的笑聲依然在村口上空迴盪着,只是我再也笑不出聲來。

3

這幾年村子裏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熟悉的土地被開發成了煤炭集散地,幾年的時間,這裏成了煤炭交易市場,大片的耕地成了一片黑土地。隨着國家對環保工作力度的加大,取締了煤炭集散地,這裏天空也不再是被污染的天空,藍天白雲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故鄉。但這片黑土地卻被擱置在村外,成爲一片荒蕪的廢墟之地,而那棵很大的皁角樹孤零零地獨自留守在黑色的土地上。

廢墟的土地變得不能復耕,看着這一片土地,村子裏的人們開始流淚,地還在,糧食沒有了,一個農民沒有土地以爲着什麼?經過三年的時間,這片土地也總算有了着落,恆大集團承接了這片土地,而土地上的老墳也經過村委會研究,提出瞭解決的方案,這樣一來,一個全村人的墓地就出現了。

在祭祖的時候,幾乎全村人都集中在那一片土地上,這樣一來,祭祖的時候,那些不常見面的人又能見面了,多年不見的鄉里鄉親,一旦相見,便是老淚縱橫。

而那些見到我的長輩人都用親切的小名呼喚着我的名字。多少年了似乎回家只是蜻蜓點水,奔忙之間,扎進家裏待上幾個小時就匆匆離去,我幾乎忘了自己的小名還有人叫起,只有母親呼喚我時,我纔會感到童年的存在。

而墓地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就是整個村子的縮影,在那裏我聽到了久違的聲音,這一稱呼幾乎讓我懷疑村口的大伯又回來了,細細看才知道那就是我最初的老鄰居,只是歲月散染了青絲,那種熟悉的呼喚卻永遠沒有改變記憶中的鄉音。

那個我居住的小巷,一時間都在腦子裏流淌,那個曾拿着餅子就着醃豬肉片喫的讓我羨慕的小夥伴,幾十年了也變成了奶奶。歲月似乎就在眨眼之間,像變魔術般的把昨天和今天區分開來。

青絲與白髮的轉變就是剎那間的事,這幾十年的不見,在一瞬間似乎接受不了。都說滄桑歲月,可我的感覺就是低頭與擡頭之間。

當我和童年的夥伴一同走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這歲月裏除了童年的夥伴,似乎多了很多的生面孔,我已經不認識這後來的後生們,即便走在同一片土地上也不會知道他們就是故土上洋溢着的青春血液。

這讓我想起一首詩:“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

有很多的小車已經讓偏窄的土路擁擠不堪,沒有想到幾十年的匆匆相逢後,都已是小車開路回家了。那片童年熟悉的土道,從菜園挎着滿滿一籃子菜的那個女孩,我似乎還能從陽光裏讀出來,那種感覺帶着一種淡淡的傷痕,在歲月裏緩緩流淌。而那棵依然佇立在秋風中的皁角樹,卻像長輩一樣輕吻着我的額頭,走近它的身旁我已經兩眼模糊,淚水不知不覺地吧嗒在地上。

從此以後,我倒是渴望在墓地裏能聽到有人呼喚我的小名,也希望和我一樣的同齡人一起挽着陽光,踏在這片熟悉的熱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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