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無戒小島
作者：無戒 | 編輯：東坡琅
正文共：2291字 | 預計閱讀時間：6分鐘
一大早，把兒子送到學校之後，王浩在街邊掃了一輛自行車，騎着車子，又奔向了醫院。
剛到醫院門口，正好碰上從醫院出來的妻子，她看起來比王浩更加疲憊。看到妻子的樣子，王浩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他努力地調整了一下情緒，衝着妻子喊：“晴晴。”
張晴擡起頭看見丈夫衝着他揮手，走了過去，小聲說：“你過來了，剛出來的時候，醫生讓去交住院費，你還有錢嗎？”
王浩把手裏的早餐遞給張晴說：“你不要操心了，趕緊回家休息，還要上晚班。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張晴接過王浩手裏的早餐，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轉身走了。王浩看着妻子遠去的背影，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走進了醫院。
爸爸躺在牀上，打着吊瓶，病房裏到處瀰漫着一種說不出的氣味，嗆得王浩難以呼吸。他過去握着爸爸的手，輕聲說：“爸，今天感覺怎麼樣了。”
爸爸艱難從嘴裏吐出兩個字：“好着。”
就在這時，查房的醫生進來了。他給王浩說：“18牀的家屬，一會來我辦公室一趟。”
王浩趕緊站起身來說：“好，知道了，我爸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醫生說：“再恢復一個月，應該就可以回家了。”
說着王浩跟着醫生出了門，在樓道里，醫生給王浩說：“你的住院費趕緊交上，不然我也很難做。”
王浩連忙點頭說：“您放心，放心，今晚一定交上。”
醫生是個40出頭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說話的聲音很輕，臉上總是透着一股子淡漠，可能是看多了生生死死之後，自然形成了這樣一種氣質。就在王浩還在想在哪裏去弄錢的時候，醫生轉過頭看着王浩，輕聲說：“加油，撐住。”這個聲音像是帶着魔力一樣，讓王浩的身體生出一絲勇氣和希望。
醫院裏永遠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王浩站在樓道里開始盤算，還能從哪裏借到錢。他拿着手機，找出通訊錄，上下不停地翻動着。
就在這一刻，王浩才感受到，原來在關鍵時刻，可以幫你的人很少，很少。他想起了那個少年夭折的弟弟，要是他還在該多好啊。
他應該也三十多歲了吧，也應該成家了吧！若是他還在，這會，他應該可以幫着我一起照看老爸吧！想着想着，他竟有些羨慕來到這個世界只有十年的孩子，好像活着比死去更艱難。離開這個世界之後，應該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吧！
他開始拔電話，“兄弟，我，王浩，最近老爺子住院了，你那邊寬裕不，能給我倒點錢不？我過些天還你。”還沒有說完，那邊就開始訴苦，訴說自己的種種艱難。王浩只好說，沒事兄弟，我再想辦法。如此打了二十幾個電話，終於湊了一萬三千多塊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到了這個年紀，大多數人都有房貸車貸還有孩子，有餘錢的人確實沒有幾個。再說，王浩也沒有特別有錢的朋友。能借到一萬多也是不錯了。只是，這些錢好像還遠遠不夠，王浩又拿着手機翻了翻信用卡，已經餘額不足了。他靠在醫院的樓道里，盯着手機發呆，忽然發現已經快要九點了，上班要遲到了。
想到這裏，他也顧不上想今晚的住院費到底該怎麼解決，飛奔進了病房給護士說了一聲，趕忙跑出醫院，向公司走去。只是到了公司的時候，還是遲到了五分鐘。店長看着王浩說：“浩哥，你這個月遲到幾次了，你自己看看。你這樣可不行，這個月全勤獎沒有了。”
王浩想解釋什麼，又想到自己這個月確實遲到了好多次了。只好說：“下次不會了不會了。”
店長叫楊永，是個九零後小夥子，聽說是老闆的小舅子，985院校畢業的高材生。畢業之後，在總部實習了一年，就到了這裏做店長。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不服氣，不過這小子，真是有兩下子，獎罰分明，平時又愛玩，常常帶着店裏的員工下班去聚餐。時間久了，大家好像就不再說什麼了。在管理上倒是也很有一套，在公司來的第一個月，大家的業績比平時都多了一倍。員工能賺上錢，自然也就接納了這個空降的店長。
在店裏，楊永見到比他大的都哥姐的叫着。給所有人足夠的尊重，大家漸漸都開始喜歡這個90後的孩子了。王浩跟楊永關係也算不錯，當初王浩爸爸做手術，楊永還塞給了他一萬塊錢，這份恩情王浩一直記得。所以這次遲到被扣錢的事情，王浩便沒有說什麼。縱然這兩百塊錢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非常重要，可是此刻王浩覺得楊永的人情還是要給的，畢竟公司裏還有其他人。
銷售這個行業就是這樣，明爭暗鬥少不了，況且在店裏王浩的業績一直很好。對他不滿的人大有人在，可是王浩從不在意這些。最近因爲父親的事情，他經常遲到早退，想必一定有人在楊永面前說了什麼。這些王浩都知道，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承受着。
開完早會，楊永對王浩說，“浩哥，你跟我進來一下。”
王浩進去坐在楊永的對面。楊永倒了一杯茶給王浩，然後說：“老爺子怎麼樣了，多久能出院。”
王浩說：“可能還得一個月。”
楊永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浩，又說了一句：“浩哥，你覺得工作和家庭你能顧的周全嗎？你這個月業績看起來不是很好，你看看你人都瘦了不少。”
王浩聽到楊永這樣說，心裏驚了一下，這是要辭退我嗎？這時候，他可不能丟了工作。他趕緊站起來，放下茶杯，看着楊永說：“店長，你放心，我能顧過來，我這兩天儘快調整。”
楊永看着緊張的王浩笑了笑說：“浩哥，你坐，你坐。我就跟你聊聊，沒有別的意思。”
從辦公室出來，王浩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看來再這樣下去，工作是要丟了。要是工作沒了，那可怎麼辦了。看來只能和張晴好好商量商量了。雖然這件事難以啓齒，可是眼下，還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晚上王浩從醫院出來，又去了朋友家接回了兒子。這些天，只要張晴上晚班，兒子一直放在同小區的朋友家裏。這樣長久下去，對孩子多少有些影響。這件事更加堅定了王浩的想法。
老爺子一個人在醫院，孩子只能寄放在朋友家裏，這樣日子終究不是個事。回家之後，王浩把兒子哄睡着之後，就坐在客廳等張晴。醫院費只交了一部分，他甚至顧不上想，腦子一直回想着楊永今天的話。他知道，楊永在暗示他，再這樣下去，工作要丟了。王浩窩在沙發裏，像是一隻煮熟的蝦，沒有一點生氣。
十點過了一些，張晴推開門進來了。王浩起身接過張晴的包說：“老婆辛苦了。”
張晴換了鞋，走進來拉着王浩坐在沙發上問：“爸的醫院費解決了嗎?”
王浩說：“交了一些，還差一點，我明天再想辦法。”
張晴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卡說：“我今天發工資了，我跟朋友也借了一點，這卡上有一萬多塊錢，明天先交了吧！”
王浩轉過身，伸出手，把張晴擁進了懷裏。他今天想了一天的那一句：“要不，你辭職吧？”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們像兩座雕像一樣，木然地定在那裏，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