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进来后,先是看了看床上的妈妈,掀出了被子看了看妈妈的下半身。
“小丫头,去找你妈妈的卫生棉过来”王婆看到妈妈内裤上血染一片,她吩咐陈沫道。
陈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卫生棉,记事以来就没见过什么卫生棉,她不知道怎么问王婆于是干杵在那里。
王婆反应过来,怀孕九个月估计卫生棉早就没了:“那就找个不穿的破衣服来。”于是她跑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起来,最后她拿出了她红色的新裙子顿了一下,这件衣服她一直没舍得穿,只有这个干净一点。
王婆在等衣服的时候转过身来看了看孩子:“好小啊,估计才三斤多。”
王婆皱着眉说道。“可不是,还不足月,她妈妈就天天在地里干活,瞧给我孙子都累早产了”奶奶说着又是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床上的妈妈,她没看到妈妈的眼角一股热泪滚落下来。陈沫知道妈妈不下地,她和柔弱不能自理的爸爸就得饿死。
“她婶子,别说了,儿媳妇也不是故意的,你看她都淋成那样了。”奶奶没再说话恶狠狠的哼了一声便心疼起了孙子,小小的在她手里轻的像一团棉花。
这时爷爷拄着拐着,气喘吁吁的来了,他看到王婆拿着生锈的剪子剪短了脐带,然后把胎盘扔到了一边。一边给孩子脐带消毒一边给剩余的脐带扎住了口。
王婆小心翼翼的给孩子身上擦干净,擦到孩子嘴边的时候,孩子的嘴巴在尝试着寻找王婆的手。爷爷奶奶看到孙子的这个举动兴奋的说道:“我大孙子饿了,大东,你赶紧去买点奶粉去,别饿着了”奶奶兴奋的跟一旁的爸爸说,大东是爸爸的名字。
那时候女人生完孩子是需要两三天才下奶的,没奶的时候孩子一般都会吃那种袋装的伊犁或三鹿奶粉。
“能吃,说明孩子就能活。”王婆放心的说道。
“呸呸,你才不能活,我大孙福大命大,你别胡说”奶奶怒目而视,王婆歉意的跟着‘呸’了好几声:“你瞧我这嘴,娃娃福大命大,一定会长命百岁”
爸爸答应着立马兴奋的出去了,往往奶奶的话他总是最听的。爸爸出去后,王婆开始给妈妈处理下体的伤口。当她掀开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啊,那么多血”王婆开始慌乱的那陈沫手里的衣服开始给妈妈止血。
过了一会,王婆的手更慌乱了,一脸歉意的转过脸跟奶奶说,双手都是血:“婶子,不好了,血根本止不住啊”
奶奶这才把孩子放在爷爷的怀里,眼睛又开始老眼昏花起来。只见她眯着眼看看妈妈血流不止的下体:“王婆,你想办法啊,血流完了会死人的,我孙子就没奶吃了。”
王婆举着两只血手,腿一直抖个不停:“我···我也没办法了,不然送医院吧。”他她不想因为死了一个产妇而坏了她在十里八村接生的美名。
此时妈妈已经进入昏迷状态,陈沫听听完王婆的话爬到妈妈头边不停的叫着:“妈妈,妈妈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王凯也不顾身上的试衣服也趴过来不停的喊:“二婶,二婶你醒醒,醒醒啊”
媒婆见状直跺脚:“她婶子,送医院吧,人不行了。”
奶奶跺着脚开始老泪众横:“我孙子没奶吃了啊,我孙子好可怜啊 ”
外面雨还在下,妈妈下体的血还在流,她已经听不见了奶奶的哭声。
想到这里陈沫转过头看了看妈妈,凌晨四点的上海微亮的光映在妈妈的脸上,只看到妈妈一贯突出的下嘴唇突出整个脸部。她喘着均匀的鼻息,睡的很安稳。
陈沫知道,如果妈妈没躲过那场劫难,也许她和弟弟早就成了孤儿,无父无母孤独是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没有来处只有归途。
妈妈在雨地里产下弟弟后由于凝血机制严重变差,大出血势在必行。
爸爸出去给弟弟买奶粉了,奶奶爷爷在屋里哭喊着可怜的孙子没有奶吃,只有王婆陈沫和陈凯趴在产妇床头唤个不停。
慌乱中,王婆如梦初醒一般抓过陈凯:“你去找你个人擡你二婶去镇上医院快。”王婆想着产妇哪怕死在去医院的路上都跟她没啥关系了。陈凯听完又赶紧跑到了外面,他知道村里那几个有力气。
很快几个男劳力跑了进来,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商量完事情,一个人准备驾车子,另外几个试着擡产妇,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擡一个没有了意识的产妇显得那么笨重。
王婆一直催促着几个人的动作,终于把产妇挪到车上之后就又催促他们赶紧走。几个男人一点也不敢耽搁,给产妇蒙上一层透明的胶布拉起驾车就直奔门外。奶奶看到两个孙子要跟着架子车的气势立马紧紧拉住后面的陈凯:“你个小兔崽子,你去干嘛”
“妹妹也去了,我也要去”陈凯被奶奶拉着动弹不得。
“你管她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奶奶说完用尽全身力气拖住大孙子,不让他迈出大门一步。
几个大男人在雨里奔跑着,路上全是泥,架子车全靠几个人硬推着,要推出村子去往镇上的路才会好走一些。
陈沫没有打伞一直跟在几个哥哥叔叔后面跑,到大人推不动的地方她就使出吃奶的劲跟在后面推,小脸涨的通红。虽然大人们都知道她的力气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救命要紧,这个小丫头没人太在意。
终于到了去镇上的大路后,架子车平稳了很多,但是陈沫跟在后面看到车子后面一直有血迹掉下来一直蔓延了一路。陈沫好害怕,几个大男人更害怕了,那时候生孩子致死的产妇很多,他们都知道人命关天。
没多久陈沫就气喘吁吁了,大人看着路好走了,就把她抱到蒙着胶布的架子车上。陈沫就趴在妈妈的肚子旁,把衣服脱掉用小小的手拧干水堵在妈妈的两腿中间给她止血,不一会陈沫的衣服手上全部被献血染红了。
到镇上的时候天已大黑,镇上的值班医生立马就在大厅里堵住了几个人,几个大男人只好把妈妈擡到了地上。
医生看了看妈妈的眼皮,有看了看妈妈的下半身对着门外的几个人说:“送县城吧,我这收不了”外面几个男人瞬间愣住了,送县城几个小时的路程那不就必死无疑了吗。
“不行,医生,你得治是,我们都做不了主,你看她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子跟了过来。”一个陈沫叫叔叔的人指了指她。
接着其他几个人也团团吧医生为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好歹一条人命。”
“我也没办法啊,你们看镇上医院就只这条件”医生双手一摊指了指周围简陋的诊室。
陈沫听见医生不救的消息,看了看脸色发白的妈妈,立马从妈妈身边爬到了医生的身边,她跪着哭着拉着医生的裤子:救救妈妈,救救妈妈吧”
医生无奈的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几个男人急切的表情,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虽然雨小了但是到县城也不现实,他怎么会不知道产妇一定会死在路上。
“你们几个把她擡到床上,我先说好,治不好可不管我的事啊”医生说着指着里面一间房间。
几个大男人如遇救星来不及感谢就七手八脚的把产妇往里面擡,生怕医生反悔。
医生在里间检查了一会,拿着一根很粗的针头注射到妈妈的手腕上。然后走到外面问谁是o型血。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医生意欲何为。医生又再说了一遍:“我们这检查不出她的血腥,所以只有给她输万能的o型血。几个人面面相觑才明白过来。
可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那年代农村医疗条件差,如果没有跟血打交道的大病,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的。
医生见几个人都不懂,无奈的摇了摇头。
“叔叔,抽我的血。“五岁的陈沫小声的说道。
医生看了看女孩,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血太少了根本不够”医生根本没把小女孩的话当真。
“那抽完吧”小女孩不依不饶,就妈妈才是大事。
“会死人的”医生瞪着她。
“那抽一半,妈妈没血会活不了的,医生救救我妈妈吧”陈沫透着哭腔说道。
医生也明白产妇没血了是不能活的,抽一点是一点吧。于是医生拿了一个大人用的针管,在陈沫手腕上抽了整整一管,整个过程陈沫直掉眼泪但是一声没出,大叔叔抱着她眼看着她的嘴唇慢慢变得苍白。几个大男人这时都在无声的抹眼泪。
医生把血输入到产妇的身体里,刚才打的止血针这时也起了效果,产妇血不流了。医生又给产妇输上了葡萄糖液体。
“血是止住了,可是产妇体内血流太多了,孩子的血就是输进去了恐怕也起了不什么作用,看看这一夜吧,醒过来了就没事,没醒过来你们就把她拉回家吧”医生淡定的走出诊室对着几个人说道。
几个人没说话,无声的点了点头。
医生的话小陈沫听的不是太明白,以为自己的血给了妈妈,妈妈就能活着了。陈沫这时已经累到睡着了,小嘴白的吓人。邻居叔叔拿了一个医生床上的被子把陈沫裹在被子里。诊室只有一张床,几个男人蹲在地上都不敢睡。
此时外面雨终于停了,只是夜黑的吓人。
到后半夜的时候陈沫醒了,她是被噩梦吓醒的,她梦见妈妈满身是血抱住她说要好好照顾弟弟,然后妈妈一下子不见了。
吓醒了后她钻出叔叔的怀里,走进礼物看着妈妈,葡萄糖已经输完,医生早已拔掉妈妈手上的针。陈沫想要摸一摸妈妈手背上留下的真空,可是妈妈的手实在是太凉了,所以陈沫尝试哈着小嘴巴里的热气,试图给妈妈暖热。
几个男人也摸了摸,其实不用看脸都知道妈妈可能不行了。几个人走到外屋小声的说着什么,陈沫听不见他们在说留一个人在这里,其他几个回家通知家人,天亮把妈妈拉回家,该办的后事就提前通知了。
不一会天开始出现微微的亮光,几个大人忧心忡忡的走出了镇医院。陈沫又枕着妈妈的手睡着了。
当陈沫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爸爸把她晃醒。她知道爸爸来了,然后爸爸把她抱到了一边:“沫沫,来,到这边等着,我带你妈妈回家”
陈沫知道妈妈还没醒不能带回家于是又跑过来拦住了爸爸:“妈妈还没醒,再等一等。”
爸爸没再说话,他走到床边试图抱起妈妈,陈沫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不要。
爸爸被陈沫哭的心烦一把把她推开,没想到陈沫又跑了过来,这次她不是拉爸爸,她是拉妈妈的手:“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快醒醒”也许妈妈感应到了女儿的呼喊,用尽全身力气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陈沫看到妈妈睁开了眼睛喜极而泣:“妈醒了,爸,妈醒了”爸爸听见后顿了一下后又把妈妈放到了床上,他也终于有了表情,脸上开始舒展。
“沫沫,别哭,妈没事”妈妈气若游丝。陈沫头点的像个拨浪鼓。
陈沫记得在以后的日子里妈妈经常跟她说,是她把妈妈喊回来的。她已经跟着黑白无常走了很远了,远远的听见陈沫喊妈妈醒醒,所以她就跟无常说能不能让她回去,因为她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和一个刚出生的儿子,黑白无常好说歹说才让她回来。
妈妈还说黑白无常发了慈悲说等她的孩子都成人了再来带她回去。现在她已经快三十,弟弟也快大学毕业了,真的如妈妈所说的那样她真的该回去了嘛。
妈妈的一生在陈沫的脑海里像看电影一样用了一整夜播放完。此时窗外天也大量生产,外面没雨,暖红的光慢慢温润着窗帘,今天是个大晴天。
这时妈妈醒了,眼睛眨了几下:“天都亮了,该七点多了吧”妈妈翻身起来开始拢头发。
“没有,才六点半,您再睡会”陈沫没有一丝困意。
“妈妈没再理她,主动走到厨房准备她和女儿还有孙女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