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天:藥

爲了收集寫作材料向舅舅詢問些事情,打開和他的聊天框,和他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顯現在眼前。四張圖片,時間是今年的二月初,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四張圖是外公需要服用的四種處方藥,外公把鄉下醫生開給他的藥喫完後鄉下那邊就買不到了,舅舅發來圖片希望我們在城裏看看是否能買到。我當即把四張圖片發給我爸,他說託他的朋友看看是否能買到,我以爲我轉發照片就把事情辦妥了。

翻看聊天記錄纔想起買藥的事情,便問舅舅是否買到藥了,他說藥是一直都需要的,但他一直都沒能找到同廠家的藥。

我忍不住落淚,我不知道外公一直都生病着。病人可以不吃藥,但是他會痛。

我再打電話詢問我爸,他說他忘了,讓我把照片再發他一次。你怎麼能忘了呢?我忍不住質問。他只是淡然安慰我說,買就是了,不必啼哭。

我是害怕的。我害怕自己沒能把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照顧好,等到失去那天才頓然醒悟,那是我萬般不願意的事。

在這個世界上能與我好好相處的人實在不多,即使很多時候我都做得不夠好,但每一份情感都是想要珍惜的。

其實長這麼大以來,我跟外公外婆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只是放假的時候偶爾回去住幾天。我跟外婆語言不通,外公的普通話也沒有很好,我們幾個坐在一起,大多時候只是笑笑而無言。我的事情他們不敢多問,煩惱的事情也不好跟他們講。每一次回去外婆都會張羅着做一道桌子的飯菜,毫不誇張,鄉下襬酒的大圓桌,一整桌。只要你說一句好喫,她就能開心得不得了。

因爲種種原因,有一段時間竟隔了7年沒回去,我永遠都忘不了走時外公在院子裏拉着我的手,用他那不標準的普通話,一遍又一遍地教給我他的住址,然後告訴我:“你要記住,這裏也是你的家。”

我清楚的記得他說,這裏也是你的家。

有一次回去,小表妹從房間裏拿出一雙粉紅色的膠質拖鞋來給我,說:“奶奶知道你要來就到街上去給你買好拖鞋了。”我穿上那雙粉紅色的拖鞋,腦海裏浮現:一個老婦人上街爲她遠歸的孫女購置一雙鞋,她不知道那個孫女的喜好和尺碼,只能摸個大概。但她仍要爲她買,盡所能地把一切都照顧得妥妥當當,儘管她來只是住幾天便又要離去。

寫到這裏,又恍惚間想起外婆領我上街,看到什麼好喫的好玩的她都會給我指指,然後問要買那個不?即使我搖搖頭,她仍舊是要去抓一把裝在透明的小塑料袋裏,然後把錢遞給小販,再轉過來向我揚揚袋子說:“想喫就拿哦!”

我的外公外婆他們一輩子都生活在那個臨海的小村裏,沒有什麼文化知識,也沒有富裕的錢財,但他們給予我的,是沉甸甸的、毋庸置疑的、最最真切的疼愛。

我害怕失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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