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我們每個人都不過是蒼茫世海里的一粒沙,把倉促而短暫的生命過得稱心,也是一種境界。
王維有詩云“寂寥天地暮,心與廣川閒”,在蒼茫天地間,放空自己的靈魂,當心靈和山水一樣寬廣,又何懼世間的紛紛擾擾呢?
這句詩出自他的《登河北城樓作》,心累時,讀讀這首詩,牢記最後兩句釋懷所有的不開心。
井邑傅巖上,客亭雲霧間。
高城眺落日,極浦映蒼山。
岸火孤舟宿,漁家夕鳥還。
寂寥天地暮,心與廣川閒。
這首詩寫於公元727年,當時的他隱居終南山,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隱居。
在此之前,他遭遇了仕途上的第一次挫折。
我們都知道王維是年少成名,19歲那年憑藉一首《鬱輪袍》,得到玉真公主的賞識,成爲王公貴族的座上客。
那年他到京兆府應試,高中解元,兩年後進士及第。
想想白居易29歲高中進士,“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孟郊46歲才如願以償,“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還有晚唐的韋莊,高中那年已將近60。
而唐朝還有無數學子屢試不第,例如賈島、羅隱等等。
王維21歲,便實現了無數讀書人的夢想,可以說是相當幸運。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早早便承受了仕途帶給他的傷害。
他進士及第不久後,便被授予太樂丞一職,同年因爲無端捲入“伶人舞黃獅子案”,被貶到千里之外的濟州。
一個天才詩人,在意氣風發的年紀,遭遇如此巨大的打擊,心中的憤懣可想而知。
王維在濟州一呆就是五年,公元727年,他辭去司倉參軍一職,離開了濟州,此後便開始了他人生中的隱居生涯。
當然,隱居終南山,並不是說他一直呆在那裏,期間他也曾漫遊天下,穿梭于山水阡陌間,留下了不少關於山水田園的讚歌。
這首《登河北城樓作》便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既展現了山水之美,又抒發了他此時淡泊寧靜,閒適安樂的心情。
“傅巖”是傳說中商朝賢臣傅說未出仕前的住處所在,而“雲霧”不僅突出了地勢之高,也讓整個畫面變得十分蒼茫遼闊,營造出了一種縹緲的意境,給人一種美的感受。
頸聯兩句點明瞭時間,順着詩人的筆觸,我們看到了一幅參差錯落的美景:天邊的夕陽漸漸垂落,只餘下一抹淡淡的殘影;遠處的水面上倒映着秀麗的山峯,在夕陽的殘照中,呈現出一種朦朧美。
這兩句從大處落筆,描繪了一幅高遠壯闊,朦朧唯美的夕陽圖景,令人心醉。
接着的頸聯,筆鋒一轉,開始描寫近處的細景。
平靜的水面上停泊着幾艘小船,岸上的燈火隱隱約約。
幾隻鳥兒掠過水麪,向遠方飛去,忙碌了一天的漁民們也三三兩兩,返回家中。
原本“孤舟”應該是很寂寥落寞的畫面,然而詩人又描寫了“岸火”,無形中增添了一層溫暖的色調。
而“漁家夕鳥”又給整個畫面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呈現出一種既歡快又安寧的境界。
在這樣的氛圍中,詩人發出了“寂寥天地暮,心與廣川閒”的感慨。
在這寂寥又廣闊的天地中,人是何等渺小孤寂。
然而當我們的心像這山河一樣寬廣,那些經年掩藏於心的所有艱難與不易,都可融於這份廣闊,釋於這份恆靜。
全詩動靜結合,虛實相應,通過描寫山水田園之景,抒發了詩人淡泊閒適之情。
人生宛如一場盛開的花事,花開花落,聚散離合,皆是生命的常態。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該放下的就放下,該釋懷的便釋懷。
如果累了,不如學學王維,做一個心靜閒散的人,不問前緣,莫道歸途。
在散淡而悠閒的日子裏,去聽風聽雨,去看山看水。
且把紅塵淺唱,何妨吟嘯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