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日記(九)

《我的奇葩工人們》



胡大爺任性的一個決定,差點兒讓他自己駕鶴西去,我賠了幾個月的工資,外加一些營養品不說,關鍵是後怕呀,所以這以後招聘工人可得《約法三章》,幸好胡大爺的兒女都是通情達理之人,這事就算平息了。

繼續招聘吧,再找一個接替胡大爺班的工人,這回不能找年紀大的,免得其他工人嘲笑我這裏是“夕陽紅老人院”,看來,人們的思想觀念還是要更新的,據說人家國外六七十歲的老人不但沒退休,還被划進中年行列,這是世界對年齡段的重新認定,他們中有很多人還在從事着繁重的體力勞動,可是畢竟國情不同,目前我們國家的男性退休年齡也推遲到60歲了,希望男性公民們加強體育鍛煉,增強體魄,爲祖國和人民多做貢獻。

工人林師傅來應聘了,年齡58歲,中等身材,乍一看,有點兒短粗肥,他的左腿年輕的時候受了點傷,走路稍微顛簸,但不影響正常勞動和生活。

林師傅性格溫和,和其他工人相處融洽,從不計較得失,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模樣,於是我斷定他是一個樂天派的人。有一次閒着沒事,找林師傅聊天兒。

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原來這林師傅唯一的兒子,在剛滿20歲的那年,跟着漁船出海打漁,不小心失足掉進海里淹死了……年輕帥氣的兒子說沒就沒了,林師傅兩口子肝腸寸斷,他的老婆在痛失兒子之後整天以淚洗面,過了沒幾年也鬱鬱而終了。林師傅說到這裏,不斷重複的話就是“那是一個好孩子啊,又聽話又懂事,從不惹是生非,掙得錢一分不動全都上交給爹媽的好孩子啊……!”我看見林師傅的眼睛裏有渾濁的老淚,心裏也泛起了酸楚和憐憫。沉默了半晌,林師傅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和我講起了他目前的生活狀況。自從兒子和老婆去世了以後,林師傅一個人洗衣做飯,田間地頭,涼炊冷竈過得很糟糕,於是,村裏有熱心的大嬸就給林師傅介紹了一個外鄉的死了丈夫的女人,這個女人比林師傅小了整整13歲,還帶着兩個女兒,當時大女兒9歲,小女兒5歲,這一家三口的喫喝拉撒不是一筆小的開銷,而且還要供兩個小姑娘上學,別人都不看好這段姻緣,可林師傅看到這孤兒寡母的娘仨兒竟滿口答應下來,還決定不領結婚證,村裏人都笑他傻,我也問他爲什麼,他說自己比女人大了十幾歲,生怕兩人一旦過不下去,會耽擱了女人找下一個人家。而實際上,林師傅和這個女人已經在一起生活了9個年頭有餘了,而且至今沒辦理結婚證。林師傅的兒子因意外死亡得了一筆賠償金,那個女人不要,爲了避嫌,這筆賠償金就存放在了林師傅的侄子那裏,說是等林師傅百年之後作爲喪葬和築墳立碑之用。女人帶來的兩個女兒,非常懂事孝順,小女兒還未完成學業,而大女兒已經去城裏打工賺錢了,每次回家都給林師傅買穿的戴的,買各種好喫好喝的,比親閨女還要親,女人也對林師傅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說到這些的時候,林師傅的臉上漾起了滿足和幸福的笑容。

林師傅在廠裏有個外號叫“大善人”,自打他進廠,附近周邊流浪的貓狗都有了着落,他把女兒孝敬他的牛奶餅乾和雞蛋,分成一小碟一小碟地放在大牆底下,供那些無家可歸的阿貓阿狗享用,食堂的飯菜,林師傅是自己喫一半貓狗喫一半。廠裏原本就養着好幾條大狗看家護院,再加上林師傅召集的流浪貓狗,場面那是相當壯觀,最多一次有十幾只野貓在房頂聚集,貓狗的糞便更如雷區密佈,我忍無可忍還得忍,因爲我也喜歡阿貓阿狗,幸好林師傅這鏟屎官很稱職。有一回,內蒙的工人老陸曬了一些魚乾蝦乾兒,說是他的家鄉沒有海,只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買這些海貨郵回家,讓親朋好友嚐嚐鮮,結果,被野貓小分隊掃蕩了一多半兒,氣得老陸隔天找了條麻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捉了9只野貓,騎着摩托車送出好幾百裏地的荒郊野外,第二天早晨一推開宿舍的門,只見9只小野貓不多不少,站成一溜兒,齊刷刷地盯着老陸示威……老陸氣不打一處來,想找林師傅撒撒氣,但轉頭一想平時手頭不寬裕,還是林師傅常常接濟自己,就作罷了,這事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談。

野貓野狗喫飽了就走,這是老百姓的口頭禪,但也有例外的,你看上圖的小黑狗和小花貓,就是林師傅撿回來收養的流浪兒。小黑狗我給它取名叫“豆豆”,活潑好動,能聽懂簡單的指令,就是品種不純,長得太醜,我說它象“卡西莫多”,大概也是因爲醜,它才被前主人遺棄的吧,但現在它在我廠生活得很快樂,小花貓“愛麗絲”就更不用說了,已經榮升“貓姥姥”了,而且還大有繁衍不息的潛質呢!

“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我覺得正因爲林師傅心存善良,不計得失的付出,才擁有了第二次幸福的愛情和親情,這將使他的晚年不再註定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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