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閣‖鴛鴦鍋之父母愛情

文/妖妖

一個辛辣狡猾,智慧果敢,一個溫柔細膩,勤勞善良,我們來自截然不同的世界,你是紅湯,我是清湯,配在一起就是鴛鴦。經歷歲月的沉澱,起起落落,卻也相濡以沫!

好久不曾夢見父親了,難得入夢,卻驚得我一身冷汗。

夢裏父親穿着他臨走時的那身白色壽衣。坐在病牀上,身形瘦削,臉色蠟黃,一臉隱忍地問我:“你知道爸爸有多疼嗎?就像釘子一點一點地往身體裏訂啊!我也就跟你說說,別告訴你媽媽。”

如果這個夢是真的,父親是忍受了怎樣的痛苦而默不作聲,而那個一輩子都不會浪漫,一輩子沒有說過一句情話的父親,對於母親的掛念,實在是太深沉!

是的,父親的病情是一直瞞着母親的。母親血壓高,父親害怕她承受不住。可是,母親是何等聰慧之人,我也一直都明白,母親在隱忍着悲傷裝聾作啞。

在這一瞬間,想起父親對母親的感情,那就是認真且慫,從一而終!

『1』

其實,父親是個苦命的人,4歲那年,在那個還有着階級劃分的年代,奶奶不堪欺辱,上吊自盡,父親對於母愛的感知是淡漠的,他不曾感受過愛,所以在他的世界裏,愛很薄,而堅強很厚。能活着就已經花光所有的力氣。

愛情於他而言是極大的奢侈,只要是個女人能跟着,就是天大的福分。父親上輩子或許真的是做了拯救銀河系的大事,才得以在有生之年遇見母親。

母親是個大美人,家境優渥,衆星捧月般的存在。只是婚姻不夠順遂,嚴格說來,法律上的第一任丈夫並不是父親,那時候母親和一個大學生領了證,苦等四年,學成歸來,對母親生了嫌棄,母親一怒之下起訴離婚。

那段有名無實的婚姻,在母親義無反顧的堅持之下畫上了句點。從此,母親開始了漫長的相親之路。

據說遇見父親的時候,母親已經相了一火車皮的人,最醜的就是父親。卻被姥爺看上,說父親能說會道,是個會過日子的人。那一年母親已經三十多歲,屬於超級晚婚的行列。

“爸,就是火坑我也跳了。”這是母親出嫁之前說給姥爺的話。

母親就這樣不情不願地嫁給了父親,對於父親的長相母親一直是嫌棄的。

以後悠長的歲月中,每每母親嫌棄父親長相的時候,父親總是拉着母親走到穿衣鏡前:“比比,咱比比,到底是誰好看?”偶爾父親還會大言不慚地問我:“爸爸難看嗎?”

這時母親總會懟上一句:“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要點臉兒吧!”

其實父親並不難看,就是一般人,只是母上大人實在太美。

『2』

在我年幼的記憶裏,父親和母親的婚姻並沒有多麼的美滿,就像火鍋裏的紅湯和清湯,一個熱辣,一個綿柔。兩個人的想法總是南轅北轍,相互看不慣。

父親時不時地會嫌棄母親做飯不好喫,每當此時,母親就會懟他:“不知是誰說的大餅糊那邊去都沒意見。”

母親也會嫌棄父親事兒多,告訴他:“貴人語話遲。”而父親卻總是圍在母親身邊,指手劃腳,比如,炒菜鹽放多了,被子疊的不好了,鞋櫃裏的鞋子擺放難看了,林林總總全是毛病。每次,說到煩處,母親杏眼圓睜,父親就不再敢坑聲。可轉天一如既往。

吵架從拌嘴到動手,最後鬧到母親一氣之下回了孃家。每次吵架,父親一如既往的嘮嘮叨叨,啪一聲巨響,鴉雀無聲,每次都是母親一怒之下拿了飯碗朝父親砸去,而父親蹲在地上撿碎片。

吵了那麼多次架,每次哭得是母親,動手的是母親,父親嘴上不饒人,可從來沒有碰過母親一個手指。

母親姐妹衆多,回了孃家,父親自然不敢去接,接就等於羊入虎口,父親謊稱出車禍住院,母親不得已連夜趕回了家。

我清晰地記得,那一夜,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屋外的大樹下,我家那隻黃色的梨花貓,被澆得瑟瑟發抖不敢回家。那時的我尚小,不明白父母緣何吵架,只覺得自己的心沉沉地如那暗夜,我和那小貓並無區別。

後來一切雲淡風輕,從那以後,特別悠長的一段歲月裏,父親和母親再也沒有吵過架。那兩年,家裏如烏雲蓋頂一般沉悶,父親喫着丸藥,而母親一天到晚沒有好的臉色。

據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舅媽的挑撥離間,姥爺對母親實在太好,父親喫醋所致,具體緣由我不得而知。後來,父親每每提到這段過往,總是炫耀,是自己利用了調虎離山之計挽回了母親。

狡猾的父親,善良的母親,如若心中無愛,再好的計策也是形同虛設啊!

『3』

清湯過於寡淡,紅湯又過於熱辣,搭配在一起,纔是人間至味。我和你是如此的不同,可是,與我並肩的位置總有你在。

從我記事開始,看到父親的時間就很少,印象裏,總是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父親經常出差,在家的日子少得可憐。

父親不在家的日子,母親一個人勤勤懇懇把家裏打理地井井有條,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害怕父親分心影響工作。

無意間也會看到母親暗自垂淚。我能想象一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一朝成爲家庭主婦的辛勞。

只是在父親眼裏,母親就彷彿是個孩子,這也不行,那也不懂,出差千里之外,每天長途電話,那些年,只要家裏電話一響,母親總會第一個跑過去,我問:“誰啊?”母親回答:“能有誰?你們的事兒爹。”言語中有調侃也甜蜜。

是的,我這個爹確實有些事兒,沒有他不會的事兒,也沒有他不管的事兒,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只要父親在家裏,母親就變成甩手掌櫃。

走親訪友,請客送禮誰的事,父親的;鄰里矛盾,對外採買誰的事,父親的;孩子上學,來回接送誰的事,也是父親的;家裏大事小情,沒有父親不插手的。

母親唯一管的事,就是錢,父親掙得所有的錢都如數交給母親,不過要怎麼花還得父親說了算。母親總是自我調侃地說:“我就是個過路財神。”直到父親去世,母親都不知道家裏到底有多少錢,有多少個賬戶。這個財務官當得是相當的省心啊!你愛掙多少掙多少,我只是個庫管而已!

你是我的依靠,我把最好的信任都給了你!你永遠是我的牽掛,即使相隔萬水千山!

『4』

看過母親的人都知道,母親至少要比同齡人年輕十歲,光潔的額頭一點皺紋都沒有。真的是應了父親的那句話:你只要把孩子照顧好,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母親一輩子都沒有上過班,卻依然喫穿不愁。這一輩子的風雨都是父親爲她阻擋的。

父親說:“你們的媽媽就是個老唐僧,你也不是妖怪,他也不是妖怪!哪哪都是好人!”

可是我想說:“父親有您這個鬥戰勝佛從旁保護,火眼金睛的,有沒有妖怪又有什麼關係。”

是啊!母親就是被父親保護的太好了!可是母親是唐僧啊,手裏有緊箍咒的。

父親從小沒了媽媽,可是自從母親嫁給他,那些喫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就此結束。

父親好乾淨,母親總是在衣櫃裏備上一套燙得平平整整的衣服。

父親愛啃骨頭,每到過年,家裏的那塊最大最好的骨頭,總是不偏不倚地跑到父親的碗裏,無一例外。

父親是個生意人,回家從來沒個時間,可每次都是等到父親回來她才躺下休息。有時候爲了等父親,母親坐着都能睡着。

父親愛管閒事,一天到晚嘮叨個沒完,母親只要不是太心煩,就會聽着不說話,我時常問母親:您不覺得煩嗎?母親說:“你奶奶生他淨生個嘴了,讓他說吧,左耳聽右耳冒就好!”

父親是個愛慕虛榮且愛爭強鬥狠的人,每次出去聚會都會讓母親穿最好的衣服,渾身上下珠光寶氣,活像一個地主婆,可性情寡淡的母親很少拒絕父親。

我想,這世間最好的愛情莫過於你時常有病,而我總是有藥,這藥的配方就是一個字“寵”。

而讓我最是理解母親對父親的感情的就是父親去世那年母親的變化。那一年,母親額頭上爬滿了皺紋,鬢角頭髮也白了好多,體重足足掉了十多斤。

忽然發現,原來愛真的可以讓人一夕蒼老!父親和母親的愛情就如鴛鴦鍋,紅湯和清湯,缺一不可,沒了誰味道就會變得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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