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女兒好想您

今天是農曆十月十三,爸離開我們一百天。

不止一次聽說,百日亡人無人嘆,這話大錯特錯。

這一百天,爸爸,女兒沒有一天不想不念不哭您。

喫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走路的時候,上班的時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或者隨便誰提到爸爸的時候。常常哭到心口隱隱作痛,每天不痛哭一場感覺就過不去。

沒有了爸爸的家裏,到處都是爸爸生活的印跡,滿眼都是爸爸的影子:

爸爸坐在餐桌前喝酒,背對隔斷,坐南朝北,左手伸向我說,給我盛半碗飯。

爸坐在他喫飯的那個位置,面前一本書,爸一邊看一邊給我講書中的故事。王鳳儀是誰你知道嗎?我說不知。爸給我看《王鳳儀嘉言錄》一書,我真不知道這個王善人。爸很失望。

午飯時間到了,爸從他的房間裏走出來,身體有些搖晃,我說爸,您今天又起得很早肯定,老人要多多靜養,您不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累,這樣我們會不安。爸說不關事。

爸指着一大碗紅燒肉說,你嚐嚐,嚐嚐,我燒的紅燒肉。我夾住一小塊放進嘴裏,爸十分期待地等我評價,那神情就像等待老師誇獎的小學生。

半夜,爸坐在馬桶上打盹兒,我說爸、爸,您上牀睡吧,折回房裏等爸回房我再上廁所。

……

看着媽媽家小房間裏那麼多的好酒,淚就下來了。爸一生節儉,兒女買回家的好酒他總是省着省着,經常自己用個水壺去買幾塊錢一斤的散裝酒喝。

海之藍差不多有二十瓶,那是爸爸省下來給媽媽過80歲生日用的,媽媽的生日馬上要到了,爸爸卻離開了。

和尚一早就來了,給爸唸經超度。今天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和尚有四五家的事要做,很忙。

在這邊唸了一回,說還有誰家要去安排一下,說11點左右他打電話給我們,讓我們那個時候直接去墓地。

雨一直下一直下,下得人心裏溼漉漉的。

出發的時候,我坐在車裏捧着裝了貢飯貢菜的保溫箱,媽媽坐在我旁邊。車子沒開動媽媽就哭了。我把臉扭向窗外,一路啜泣,任憑淚水灑落。

雨什麼時候變小的,我不知道。

守墓人來開了門。順着墓園中間的小路往前走,每個人的腳步都很沉重。

爸的墓在小路的右側。立在爸的墓前,淚水和着雨水,視線早已模糊。

二姐啜泣着給爸爸擦墓碑,媽媽走上前伏在爸爸的墓碑上失聲痛哭,妹妹弟弟弟媳扶着媽媽流淚,我流着淚告訴爸爸,我說,爸爸,我們來看您了。我不敢嚎啕,怕增加媽媽的苦痛。

捧上貢菜貢飯,擺好筷子,杯子裏斟滿酒。

點蠟燭,焚香,燒紙錢,風呼呼的,捲起墓前的紙錢和紙灰,打着旋在空中飛舞。

媽媽被弟媳扶到小路上,我把臉貼在墓碑上,大理石冰涼冰涼的,一如我的心。

我們長久佇立,凝望,流淚,聽和尚誦我們聽不懂的經。

我們在墓前哭泣,我們磕頭跪拜,我們在心裏默默呼喊爸爸,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

和尚說可以回了,一通收拾。

大家相勸着開始挪步。

回頭,駐足,凝望,流淚。

一直走,不再回頭,淚一直流,一直流。天上的雨什麼時候停了,心裏的雨一直下一直下。

爸爸啊,女兒好想您!祈願來生還做您的女兒,補償未盡的孝道。

爸爸,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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