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处【一】

阅读注意:那位经常出现在别人故事中的茶店老板的个人故事。

预计六章结束。


(一)

文儒坊,文儒坊。

自古以来便是翰林墨客辈出之地。

那条初名“儒林坊”的长坊,在北统华夏时代,凭借茂盛向荣的漫片儒林打碎了所谓北人对南人“蛮”的蔑称。

直到宋时,国子监祭酒郑穆于此安居,更是燃起了坊内一片书生气,儒林坊才被更名为“文儒坊”。

自后明清,科举兴盛。坊内数不尽的举人进士挑灯苦读,凭借出色的成绩走出坊间小路;到了多少年后,功成名就,又衣锦还乡。那象征辉煌的来往红轿头的细纱依依拖着地,把坑洼的青石板路抚得顺平,雨点只在石面上滚。

无奈的是,红轿头终有一日也要披上白麻布,单粒水珠滚动的速度总不及历史的滚滚大河。

在战乱年代,笔不比戎。

朗朗的读书声在某日被外来的大炮震碎,白墙也染上烟尘的乌黑。洋人的打击下,民族危在旦夕。救亡之风迅速穿透街巷,其中的文人们总有更加敏感的心灵。在意识空前觉醒下弃笔从戎,一波波从文儒坊涌出,做战乱年代的伶仃游子,曲线守卫家乡。

但不外乎的,这些人大多战死沙场或流散外头,没有再回来的机会。死后便要葬于山,亦或是海。可这福建人唯二的宿命,都离青瓦白墙太远了。令人惋惜。

令人欣慰的是,离青瓦白墙最近的,除了宋朝那次那豪放的“文儒坊”牌坊题写,便是现今了。

从来没有这么近过,人们流血流泪守护的城市还是艰难地走出了沦陷的悲哀境地,迎来了它的光明。从战后重建,到经济复苏,文儒坊也安心地成为了一块历史文化景区。这条景区内最长的坊路里曾出过太多名士,随便一间破败的古厝里都多少留些大人大家们的痕迹,修复好,欣赏研究是极合适的。

文儒坊也相应拾起了它冷落百年有余的故爱。字的,画的,玉石的,茶的,文艺复苏。每逢传统节日游人如织,也会放下高傲的身段点些大红灯笼。正段的大街满是烟火,好一片生活景象。

看一派繁荣景象,轻易慨叹人寿命之短,一个时代的伤疤到了下一个时代便不再疼痛,甚至成为欢喜的来源。记性再好再记仇的人,死亡也会大发慈悲地帮他忘却一切。

因此,不论聪明愚笨,不论悲伤欢乐,人都是短视着,健忘着,无一例外。

而寿命较人类长些的,经历的风雨,便无法像一死了之这般好淡忘。飘零在旧时代,踌躇于新时代的一些弱小的怪胎,一边走新一边守旧,站在阴冷黑暗的自家厝内,看外街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夜夜灯火,叹息些什么,又或什么都不叹息。

冷落在时代外的阑珊处,一般其貌不扬,难以被人注意。

文儒坊最末端的那家茶店,白日闭门,晚上不点灯。

一年四季,比那只够侧身而过的木门更引人注意的,是低矮的台阶上,安然处置的那株常常滴水的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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