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黃了

小院子裏的檸檬黃了,從秋天一直黃到了冬天。假若沒有人採摘,任它肆意成長,應該可以一直在檸檬樹上,掛到春天的時節吧?

當檸檬的果子,剛剛由青變黃的時候,就開始被人採摘了一顆,當妻子發現檸檬的果子少了一顆時,像是她的心愛之物被人偷去了一樣,生氣的說:“有些人怎麼就那麼的無聊呢?”在以後的許多天之後,那掛在檸檬樹上的果子,又被人摘去了幾顆。

本來我們栽種檸檬樹,只是想着供人欣賞的。那黃黃的檸檬的果子,不僅芳香四溢,而且看上去又非常的誘人。以前在冬季來臨的時候,我都提前把檸檬樹移到客廳裏去的。可長時間見不到陽光的檸檬樹,枝頭掛着的檸檬,容易自己脫落,而且它的葉子,也會容易變黃。本想等到氣溫降到零度左右時,就不把它移到客廳去的,就把它移到陽臺內避風的地方。本想讓它在小院子裏,多待一些時光。本想讓它,一直被人欣賞。也許是它的果實太肥大,太誘人的原因吧?總會有小區裏的不速之客窺覷着它。

這棵檸檬樹,已經陪我們走過六年之久了。先前和檸檬一起買的果樹花卉,早就被一些不速之客洗劫一空了。只留下這顆,當時還沒有生長果子的檸檬樹。

植物的成長,是不懼怕疫情的。在春節過後的疫情期間,我早早的把檸檬樹從客廳移到了小院子裏,它從發出了嫩芽之後,就開始開花結果了。在夏秋時節乾旱的季節裏,非常怕乾旱的檸檬樹,一遇到乾旱的天氣,葉子就會蜷縮,我每次給花草澆水時,都會給它多澆一些水的。

可今年的檸檬果子,比往年生長的都要誘人,都要肥大。看上去像一個個黃燈籠似的,把綠色的小院子,點綴的即溫暖又有些耀眼。

妻子一氣之下,隨手就摘掉了幾顆檸檬的果子。一顆放在了房間,一顆放在了客廳,還把一顆帶到店鋪裏去了。

今晚,當我接孩子放學回來的時侯,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一股淡淡的清香的氣息迎面撲來。這香味,即香醇又淡雅,像一個沒有粉裝豔抹的女子,身上散發的自然的清香一樣。

看着這黃的誘人的檸檬,讓我想起傅天琳的一首詩《檸檬黃了》:

檸檬黃了

請原諒啊,只是娓娓道來的黃

黃得沒有氣勢,沒有穿透力

不熱烈,只有溫馨

請鼓勵它,給它光線,給它手

它正怯怯地靠近最小的枝頭

它就這樣黃了,黃中帶綠

恬淡,安靜。這種調子適宜居家

檸檬的家結在濃蔭之下

用園藝學的話講:座果於內堂

它躲在六十毫米居室裏飲用月華

飲用乾淨的雨水

把一切喧囂擋在門外

衣着簡潔,不懂環佩叮噹

思想的翼悄悄振動

一層薄薄的油脂溢出毛孔

那是它滾沸的愛在痛苦中煎熬

它終將以從容的節奏燃燒和熄滅

哦,檸檬

這無疑是果林中最具韌性的樹種

從來沒有挺拔過

從來沒有折斷過

當天空聚集暴怒的鋼鐵雲團

它的反抗不是擲還閃電,而是

絕不屈服地

把一切遭遇化爲果實

現在,檸檬黃了

滿身的淚就要湧出來

多麼了不起啊

請祝福它,把籃子把採摘的手給它

它依然不露痕跡地微笑着

內心像大海一樣澀,一樣苦,一樣滿

沒有比時間更公正的禮物

金秋,全體的金秋,檸檬翻山越嶺

到哪裏去找一個金字一個甜字

也配叫成果?也配叫收穫?人世間

尚有一種酸死人迷死人的滋味

叫寂寞

而檸檬從不訴苦

不自賤,不逢迎,不張燈結綵

不怨天尤人。它滿身劫數

一生拒絕轉化爲糖

一生帶着殉道者的骨血和青草的芬芳

就這樣檸檬黃了

一枚帶蒂的玉

以祈願的姿態一步步接近天堂

它娓娓道來的黃,綿綿持久的黃

擁有自己的審美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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