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點別解

【九洲芳文.故事匯】

“我妹妹有雙桃花眼,一笑就眯起來,女人見了都着迷。”

“我妹妹特別愛笑,嘴巴小巧,說話聲音可好聽了。”

“我妹妹喜歡穿紅色衣裳,火一樣的豔。”

“我妹妹可活潑了,蹦跳起來像兔子一樣……”

張三老是聽伊朵提起她的妹妹,其實伊朵已經足夠完美,完美到什麼程度?不食間煙的仙子那種,可惜的是張三總感覺有種無法觸摸的感覺,如同伊朵口中的妹妹。

“我和妹妹是雙胞胎,她叫桃花。”

張三認識伊朵有三年了,從沒見過伊朵的家人,伊朵純粹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模特,偏又實實在在地在王二浜有個居處,院子裏植滿了各種果樹、柔軟的慈孝竹、筆直高聳的棕櫚樹……或許伊朵是修練過千年的妖怪,墜入凡間來引誘張三的。當然,張三也沒見過一直在伊朵口中傳說的桃花。

說的次數多了,有時張三會質疑,哪有這麼好的妹妹?我不信。

伊朵淺淡地笑,說,你會見着她的。

明天,張三就要和伊朵結婚了,伊朵選了純白的婚紗,衣服和人太過般配,輕風拂來,彷彿便會乘而去的那種。

張三在顏市城裏看中了一個包,似有似無的棱角很特別,曾有那麼半秒鐘,張三腦子裏閃過這包配桃花的念頭,隨即搖了搖頭,和伊朵通視頻,讓猜這包多少錢買的?

伊朵的笑很簡短,說三百。

張三一直捉摸不透伊朵的笑,和她背後的身世,也一直沒辦法證實她是否有個真實存在的妹妹,不過張三的反應很快,說妹子,你猜的真準。

這包的價格根本不是三百,不過,張三是遠近聞名的快刀手,快刀手的基本功是反應快。

張三是從抖音上認識的伊朵,她不唱歌不跳舞,就在屏幕上淺淺笑,顧盼之間忽遠忽近地難以捉摸,根本不像是凡間的人,偏有許多粉絲熙攘着留言和她搭訕。

張三說,你鬢角有朵花就更漂亮了,然後貼上了一幅花的圖片,玫紅隱隱洇入了雪白中,告訴伊朵,這是他用蘿蔔雕刻出來的。

張三說,他是配菜師,顏市最有名的快刀手。

伊朵無所事事的樣子,張三用一把狹長的小刀在很短的時間裏將胡蘿蔔、哈密瓜、紅署刻成一朵花、一隻鳥、一條魚時,伊朵用手機拍下來,發在抖音裏,背景音樂用的是《讓我一次愛過夠》,引來無數人的驚歎和尖叫,這些視頻隔三差五就能上了熱門。

張三憨厚地笑,他喜歡這樣做,至於有什麼回報,他從來就沒想過,唯一歡喜的是略帶憂愁的伊朵不落痕跡地淺笑。伊朵真淺,連臉上的酒窩也淺到若有若無。

伊朵說,她妹妹的兩個酒窩特別深,足可以裝一小盅酒。

張三根本不相信伊朵有這樣一個妹妹。

明天,張三要和伊朵結婚了,城市繁華中的燈火裏,張三抱着那隻柔軟的包沉沉睡去,包裏裝着他滿滿的幸福。

院子的門敞開着,院子有點冷清,出乎了張三的意料。更奇怪的是院子裏的凌亂:幾個破碎的蛋殼大大咧咧散步在青菜碩大的老葉邊,斜斜的矮凳前,有一隻削了一半的蘋果,露出部分米色的果肉,整條的果皮鮮紅,隨意着蜷曲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更意外地是張三看到了一身紅衣的桃花。

桃花蹦跳着迎上來,嘴脣抹了口紅,血一樣的紅,用脣線細心描過,小嘴巴因此顯得又小了一圈,熱情地叫着三哥,笑容瀰漫開來,眼中似乎要淌出蜜水來。

“妹子……你怎麼在這裏?”

伊朵沒說過她妹妹會來參加婚禮的事,桃花卻笑得更歡了,我今天怎麼能不在家呢?

那笑有種魔力,亂了張三的心神,他有點手足無措,將手中的包遞給了桃花,喃喃說,給你買了個包。

桃花雙手接過,歡天喜地地說,我好喜歡這包。

張三神不守舍地走到矮凳旁坐定,撿起那隻地上的蘋果,用一把水果刀繼續削皮。

一陣風吹過,院子裏那棵高大的廣玉蘭樹上飄下一片花瓣,在張三眼前一閃而過。張三驚覺,他這個一刀到底削蘋果皮的絕技是伊朵抖音上的保留節目,接下來是把蘋果切成兩半,剜出果核,轉眼間變成一朵梅花模樣,而蘋果肉,是伊朵最愛喫的。

張三猛擡頭,遠處的走廊下,不知什麼時候伊朵已經坐在輪椅裏,穿着一身純白的婚紗,若有若無地笑着,夕陽的餘暉落在她臉上,隱約有層玫紅的光暈。

伊朵有腿疾,行動不便,但她常說,桃花走起路來,能踏出風來。

張三一心慌,鋒利的水果刀滑過左手拇指,一下流出許多血來,他不喫痛,扔了刀和蘋果,趕緊用右手按住傷口。

清晨的陽光穿過慈孝竹間的縫隙,直直照在張三臉上,張三別過頭,剛好看到那隻真皮做成的包安靜地立在梳妝檯上,伊朵柔聲說,醒啦?

“我妹妹本來說好今天要來,可惜遇上這波疫情,買不到票,她說等疫情過了馬上就來看我們……”

“你妹妹……”張三想說什麼,窗外幾隻鳥飛過,嘰嘰喳喳亂叫了幾聲,打亂了他思路。

“你真的有個妹妹?”


(源於《疑點》,引來許多猜測,我怕露了馬腳,趕緊又寫了《疑點在哪裏》來掩蓋我的心虛,未曾想被人垢病,說知道了真相沒意思。啊,那真不是什麼直相!所以又急火火地補上這一篇,用一個謊言來解釋另一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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