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時記憶——停電

      停電這種事在我小的時候是經常發生的,雖然極不希望,但它總是會不經意地,突然地發生,讓還是孩子的我在那一剎那難以接受,甚至討厭,這大概也是因爲我還小,沒有具備多少調節情緒的能力。

       那時候,電的用途並不像現在這般多,在農村大概僅是用於照明,看電視,扇電扇和夏季抗旱打水。現在想來,好在那時買不起冰箱,否則在停電最頻繁的夏季它恐怕也不能讓人省心。

      其實停電本身對日常生活的影響並不多大,何況電還是會來的,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幾個小時,但那時停電是隨機的,沒有什麼提前通知,這就有點讓人挺難受的。停電最多的當屬夏季,尤其傍晚用電高峯期,爲了保證城市用電經常不得不斷了我們鄉下人的用電。

一家人勞碌了一天,終於可以歇息了,正喫着晚飯,一邊說着一天忙的活計,分配着下一天的工作,一邊聽着電視裏的新聞,突然,電停了,一片漆黑。每每這個時候,桌子上都會先安靜個幾分鐘左右,這幾分鐘有兩個作用,一是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都需要時間緩和一下情緒來接受事實,二是等待,想着也許只是短時間的維修,等修好了,電馬上就又會來的。等待的時間久了,自覺沒有希望了,才起身找火柴、蠟燭或油燈。

幾分鐘以前大家還是坐在電風扇下,一邊看着新聞,一邊喫着聊着,屋內一片通明,而當下大家都已懶於開口,埋頭趕緊喫完離桌,去外面尋涼快的風,昏暗的燈光下只聽到外面青蛙和蟋蟀鬥嘴的聲音,好吵。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需要等待多長時間電纔會再來。當然偶爾也有沒過一會,甚至還沒離席,燈泡閃一下,再閃一下,然後突然又燈火通明,風扇又帶勁地搖了,電視裏噼裏啪啦的說着,大家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盡,更有喜笑顏開的,每個人的心裏都是高興的,有一種突然獲得的幸福滿足感。

電可真是了不起的東西,竟能把人們“耍”得團團轉。     

      對於大人們,平常的停電他們淡然視之,他們最怕的是打水的時候停電。那年頭幾乎每年夏季都會幹旱。爭水,搶水就成了大人們之間的戰役了,我經常看到老爸板着一副嚴峻的面孔,甚至焦燥不安地抽着煙,嘆着氣;經常看見他頂着草帽,眉頭緊鎖,扛着鐵鍬,腳力又重又快地跑向田間,跑去公共的水塘,最後拿出水泵,接上水管,從水井裏打水往稻田裏送。

每次一看到老爸拿出水泵,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電視不能看了,風扇不能吹了,一切用電都要

給打水讓道,誰叫電壓不穩呢。我偶爾會跑去田間察看水流情況,看着透亮透亮的水急急地往外冒湧,蹲下來用手去觸碰它,感受它從地底下帶來的冷意和乾淨,心裏不覺也會快樂起來。

晚上停電,沒了電扇,是沒辦法睡覺的,只得搬了涼牀(竹牀)到外面,四條腿綁上竹杆,掛上蚊帳,藉着外面的空曠催眠。通常忙完所有的家務後,老媽也會過來湊熱鬧,涼牀不大,2米長不到,寬度最多80公分,3個孩子躺下都要打架。老媽坐在一角,拿着扇子,給自己扇兩下,給我們扇三下,然後講她小時候聽到的故事,多是奇聞,哪裏哪裏發現了一隻好大的烏龜,哪年哪年天干落下來一條受傷的大龍,哪個哪個水塘裏有水鬼(水獺),一晚上能翻72個塘,等等,我們聽得津津有味。

遇到月亮大亮的晚上,我便會趴在涼牀上,僵着脖子,藉着月光看周圍的一切,樹,田野,房屋,草堆,菜園。沒有了燈光的打攪,月光籠罩中的,熟悉的,不同與白日的四野,是淳靜的,是自然的,這輩子最愛的夜晚大概就是那樣的。

一覺醒來,電來了,風扇轉了,電視機傳出的聲音又熱鬧了房子,愉快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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