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活方式讓你痛苦嗎?

快樂與痛苦之間的關係,跟聰明和愚蠢差不多。

需要注意的是,這裏所說的聰明是區別於精明和鑽營的,是一種人生智慧,與佛家講的徹悟類似。王小波說,有一些人在追求快樂,另一些人在追求痛苦;有一些人在追求聰明,另一些人在追求愚蠢。這些話乍一聽很難懂,哪個人不是在追求幸福快樂呢?哪個人不想聰慧過人?其實一點都不難懂。因爲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動物爲了保護自己可以進化成保護色,連最低等的草履蟲也會從高濃度的鹽水中逃走,遊向含鹽量更低的水域。

其實人也一樣。只是趨利避害用到人身上,這裏所說的利就不一定指的是利益了,害也不一定指的是有害的東西,而是分別代表思維習慣的簡單與複雜。追求愚蠢的過程很簡單,甚至不需要怎麼追求便能實現,所以幹嘛還要去思考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獲得快樂呢?跟身邊的人一樣不就行了。多簡單。

有位女性朋友早婚,18歲就當了媽媽,是父母爲了幾十萬的聘禮讓她嫁給婆家的,女的生完孩子以後發現丈夫一直在騙自己,是個二婚,而且婆家一直在幫着他騙,最重要的是同時發現丈夫根本就不愛她,孃家把她嫁出去之後又不管不問的。

於是此女感到人生沒了依靠,逢人便淚雨婆娑地哭訴一番,然後問,我到底該怎麼辦呀!我想離開這個家,又捨不得孩子,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離開以後可以去哪,我真是活不了了!

她的語言,每次都是一次狂風驟雨的宣泄。我不否認發泄對於改善一個人情緒的正面作用,但對於走出困境卻是裨益不大的。

有一天朋友告訴她,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如果想改變自己的現狀,應該先通過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靠自己走出困境。

女的說,我哪知道怎麼強大呀?你這朋友怎麼這樣,就不能直接告訴我應該怎麼辦嗎?

結果一直問別人,問了幾年也沒人告訴她到底怎麼樣才能兩全其美。

聽到這件事以後,我感到好笑。倒不是我沒有同情心,而且同情心這玩意我認爲更像是一種害人匪淺的精神麻醉劑,如果我每天去她家一次,跟她說,你太可憐了,我好同情你,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樣或許會讓她當時好受一點,但這種做法就像誇大了宣泄的作用一樣,無法改變根本問題。

我感到好笑是因爲她就屬於那種典型的追求痛苦的人,即使這種追求是無意識的,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並習慣了一種出門之前就有人告訴她左拐還是右拐的思考方式,因爲這樣的思維模式最簡單。我突然想起了佛家的一句話:若不回頭,誰爲你救苦救難;如能轉念,何須我大慈大悲。

甘於愚蠢的人往往比擁有智慧的人更渴求人生的快樂,雖然他們擁有渴望的權利,但他們的行爲只停留在渴望層面,所以往往生活給予他們的只有痛苦。不幸的是,即使這樣,也不妨礙他們抱團取暖,並共同約定了一套對抗聰明、堅守愚蠢的防禦機制,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都會被他們視爲攻擊對象,並罵作愚不可及。

生活,確實會欺騙你,而你自己有時候會跟着生活一起欺騙自己,因爲你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這主要源於一種羣體的安全感意識。古斯塔夫·勒龐認爲,當個人是一個孤立的個體時,他有着自己鮮明的個性化特徵,而當這個人融入了羣體後,他的所有個性都會被這個羣體所淹沒,他的思想立刻就會被羣體的思想所取代。而當一個羣體存在時,他就有着情緒化、無異議、低智商等特徵。

這一點在職場上遍地都是鮮明的例證,在飯局上更是以一種更加直接的形態呈現在人們眼前。很多時候,一個人的觀點是否正確,並不在於它本身具有的合理性,而在於提出這個觀點的人處於羣體中的何種地位。這一現象在工作羣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領導發了一番話,下面就會不約而同地保持陣型,一個個豎起了大拇指。

當然,這包含了另外一種因素——個體對權力的恐懼,但同時也暴露出個體被羣體同化的結果,因爲,不管你贊不贊同別人的觀點,你都跟別人做出了同樣的行爲。或許,發完表情的時候你還會嘴上吐槽兩句,因爲這時周圍只有你一個人。更何況,贊着贊着,沒準你就真的信了。

我們存在於這個社會,不可避免地已經成爲了羣體的一員,但社會所包含的羣體不是唯一的,事實上我們有選擇自己處於何種羣體的自由。

誠然,選擇便意味着放棄和失去,放棄你或許已經習慣了的思維模式,失去你已經擁有的但卻不一定能使你真正快樂的生活方式。有人熱衷於推杯置盞時其樂融融的互相吹捧,那也沒人逼着你非得化解自己醒酒以後的精神困境不可,畢竟你認爲已經習慣的生活就是你的宿命。

如果你甘於痛苦,那便不是痛苦,痛苦的是你還奢望着快樂。


歲月拾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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