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

那雙手,猶如電影中的特寫鏡頭赤裸裸地呈現在面前。手背皮膚粗硬青筋暴露,手心粗糙,指跟端都附帶有厚厚的繭,每個指節彭大變形,厚厚的粗粗的一雙手。從夢中醒來,久久不能平靜,是那雙手創造了我們的生命和生活。

不知道什麼時候,柔軟細嫩的手變得如此粗糙,儘管粗糙,但一點不笨,還是很靈巧。

小時候很羨慕鄰居家的姐姐,因爲她穿的衣服都是阿姨親手做的,甚是漂亮。曾幾何時,流行緞面棉襖。看鄰居家姐姐穿得好,媽媽決定給大姐也做一件。

媽媽就得向阿姨學習怎麼做,首先是縫好裏面的棉胎,這是媽媽最擅長的,每年冬天媽媽蹲坐在炕上給她的孩兒們每人一身棉襖棉褲。我在旁邊看媽媽做,媽媽將裏面雙層布料的邊緣縫起來,攤平在炕上,一層一層的鋪上白潔的棉花,壓平,再鋪上一層塑料紙,將棉花翻進包裹在兩層布料間,然後開始一針一針地將棉胎間隔一定距離縫起來,這有點像縫被子,用媽媽話就是“引”,媽媽一手拿針上下“引”,一手抓在棉胎下面,邊卷邊“引”,偶爾用針在頭皮上劃一下。媽媽“引”得針腳又細又密,棉襖外表面根本看不出針腳,很平整。

“引”完接下來就是“格致”,其實是將棉胎邊緣縫起來,這樣一件棉襖或棉褲的主體就成了。但是棉襖最具技術的活是上領子,這可是媽媽的拿手好戲,她每次上的領子又好看又舒服,又保暖。三十多年前,找個釦子,還真緊缺,棉襖釦子都是媽媽手工縫製的,布條縫成布繩編成扣。

但這次給大姐做的緞面棉襖,除了普通棉胎,外面表層是要用光滑靚麗的緞面布料包套的。做緞面鈕釦就有要求了,不是普通的扣子,需要盤花的,真是個技術活和精細活了,他們要盤琵琶扣。媽媽以前很少做這種扣,她得請教鄰居阿姨。阿姨先是示範給媽媽看,後來媽媽試着做了一個,怎麼看也不像。阿姨邊做邊講解,媽媽很快就學會了。阿姨說媽媽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就是平時忙於農活,手太粗糙了,顯得有點笨。

姐姐穿上媽媽親手做的緞面棉襖甭提有多神氣了,向左轉轉,向右轉轉,歪着腦袋向後看看,真是高端大氣上檔次。我也多麼羨慕能穿上姐姐的衣服啊!小屁孩有的穿就不錯了,姐姐們要穿好,注意形象,要找個好對象呢!

我們慢慢長大了,嫌穿棉胎棉襖臃腫,不再穿媽媽做的棉襖了。媽媽接過班又給他的外孫孫子做,小孩兒穿上媽媽做的棉襖又貼身又暖和,孫子長大不穿了,又給她的重孫做。外甥女整天纏着媽媽給她孩兒做棉襖,媽媽的手儘管粗糙,指節彭大,伸縮不夠自如,但是隻要拿起針,做起棉襖來還是很靈活。

每年到了冬天,都要燒炕,年輕人都不願意去碰那些燒炕的腐爛雜草樹枝葉,都是媽媽每天用粗糙的手去將燃料塞進炕眼,燒得每隻炕熱騰騰的。

時光打磨機塑造了這雙顯赫、平凡、粗壯、勤勞的手,是這雙手給了我溫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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