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來》&《撒哈拉的故事》

曾經,貓毛認爲“三毛文學”應該是70後和80後的文化盛宴,一直對這種“媽媽輩”的文學不以爲然。偶然接觸了《雨季不再來》,看三毛記錄自己27歲之前的成長自傳,不小心入了坑,那些文字對貓毛而言仍然是有魅力的。

雨季不再來

先讀《雨季不再來》,是爲了尋找“三毛是怎樣煉成的”這份答案,歸根結底是對三毛“經歷”的好奇 -- 是什麼造就了三毛獨立的個性,是什麼給予三毛勇氣一個人去闖陌生的異域世界。

之前沒有讀過三毛的文章,因此對《雨季不再來》並沒有很高的期待。讀過她所記錄的成長後,驚歎三毛的一生都是“不同尋常”的。正如聲明遠揚時後半生的流浪,她的前半生也可謂“顛沛流離”。總而總之,入大學之前的《雨季不再來》是一段被讀來深感“壓抑”的故事。這讓我想起了蔣方舟在《東京一年》裏的隨筆-- “對藝術創造有熱情的人 -- 無論是不是偵探小說家,都是天生敏感多汁的人。要麼從小歷經坎坷,小小的心靈被迫磨礪的如同成年人一樣堅硬粗糙,要麼被迫仰望着世間衆人千姿百態的面孔長大,被迫看透了生死。因此他們提筆就老,那些超越了年齡的經驗潺潺流出。”這句話裏的觀點貓毛只摘一半:雨季裏的三毛雖然小小軀體,卻因爲閱讀量的積累使她擁有一副與其年齡不相匹配的獨立意識,讓她產生了不依賴於家庭的觀點,和追逐自己內心所愛一切的勇氣(美術和文學)。然而,不去守規矩得上學和只看自己喜歡的書,總要爲這份“思想主權”付出代價--承受打破“生活常規”的心理壓力。

“做小孩子,有時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要怎麼過自己的一生,大人自然得問都不問你一聲。” --三毛升入初中時拒絕父母的安排

有一天,我站在“總統府”廣場的對面,望着學校米黃色的平頂,我一再地想,一再地問自己,我到底是在幹什麼?我爲什麼沒有勇氣去追求自己喜愛的東西?我在這兒到底是在忍耐什麼?這麼想着想着,人已走到校門口,我看一下校門,心力嘆着:“這個地方,不是我的,走吧!” -- 三毛愛閱讀,愛一切能夠引起她好奇心的知識,卻不愛教室裏老師教授的公式和考試,所以她從12歲便開始反抗:反抗應試教育的考試;反抗父母爲她規劃的學歷人生。

19世紀50年代,臺灣的應試教育嚴苛,教師體罰學生的情況也十分嚴重。沒有經受住嚴厲的教育考驗,三毛初中早期便輟學了。從此,她成爲同齡人中的異類,也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不過,貓毛想插入一句自己的觀點 -- 只怪三毛當時太年輕,想要特立獨行、卻尚不具備抵抗“異議”的心理背景,那段一直抑鬱的雨季是追求自由所付出的代價。同時,倘若沒有那段自卑經歷的洗禮,三毛又是否會練就一副敏銳的感知力,幫助她在文學創作領域大放異彩?所以,每一段經歷都是有意義的,也如她在《雨季不再來》中的記錄“我甚而對每一個人心存感激,因爲生活是人羣共同建立的,沒有他人,也不可能有我。”

總而總之,三毛終究是幸運的,因爲她生活在一個擁有足夠資源、並且父母足夠愛她的家庭裏,同時遇到了那些幫她走出心理陰影、重塑自信的美術導師(顧福生、韓湘寧、彭萬墀)。儘管後來,三毛僅在文學界大放異彩,卻仍然在用文字感嘆“實在熱愛的仍是畫,只因不能表達內心的感受於萬一,才被逼去寫作文的”。

在跟隨彭萬墀老師學畫的期間,三毛的一張油畫在一次畫展評審中獲得“銅牌獎”。自卑的三毛太需要被肯定了,這份獲獎的作品極大得鼓舞了她,並以此爲開端 -- 三毛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軌。(不得不承認,人作爲羣居動物是無法獨自生存的,即使要特立獨行,也總要不斷和生活裏的“人!”打交道。)後來,三毛進入臺北文化學院哲學系學習,此後她所記錄的一切好像只與寫字有關了。而且讀《雨季不再來》中大學生活開始之後的段落,語言甚是詼諧幽默。後來,三毛又遠赴西班牙、德國和美國深入學習。以留學經歷爲起點,三毛的流浪開始:用喜愛的寫字形式,記錄自己的生活,旅途中其他人的生活,瑣碎的經歷被三毛的情感浸染,依偎着時間的軸線排落成三毛文集中的一段段主題故事。儘管《雨季不再來》是三毛的成名作《撒哈拉的故事》完成之後的創作,這本小書仍然讓我們感觸頗多。

撒哈拉的故事

《撒哈拉的故事》是三毛的成名作,三毛帶着荷西在西屬撒哈拉小鎮阿雍與當地居民一起生活,發生的故事。正如三毛對自己特立獨行的行爲評價:“我向來不覺得是芸芸衆生裏的一分子,常常要跑出一般人生活着的軌道,作出解釋不出原因的事情來。”

三毛在書中呈現的,不是生活環境有多麼糟糕,人們的生活有多麼艱難。相反的,人們在這樣荒僻落後而貧苦的地方,近乎優雅得安詳生活,並非我們想象中的掙扎生存。對於沙漠居民而言,沙漠是他們生命的根,在這裏的生老病死都是非常自然不過的事情。

或許是出於對沙漠文化的好奇,或許是爲了尋找新的寫作題材,又或許“住在沙漠”僅僅是三毛折騰生命的一種新方式。三毛帶着荷西來到當時西班牙屬地的撒哈拉沙漠,在這裏一呆就是6年。故事的開篇便是三毛和荷西租下小鎮阿雍的一處房子,兩個人一起裝飾租來的新家。與荷西相處的記錄,是整本書中最歡快愉悅的部分。

任何一種文化都有其精華和糟粕,沙漠人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吸引着三毛來到這裏,和他們的相處中,三毛也在處處吐槽當地撒哈拉威人落後的物質文明(有些人居然連鏡子都沒有看過)、精神文明(習慣身上臭臭得),以及近似流氓行爲的人種奴役(一些小鎮上的富人,看到沙漠裏有黑人住着,就去捉來,打昏了捆綁一個月,作爲奴隸隨意差遣;或者把全家捉來,一代代傳下來就成爲財產,甚至可以隨意買賣!)。

《撒哈拉的故事》以撒哈拉威人通過戰爭建立自己的國家失敗而告終,三毛爲數不多的幾個撒哈拉威好朋友,也在戰爭中失去生命。這原本就是一場“自不量力”的民族獨立運動,奪權失敗後,擺脫掉西班牙的殖民反而被摩洛哥吞併。臨走時,三毛用《紅樓夢》裏的句子評價這場戰爭,爲這本書收尾:“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雨季不再來》和《撒哈拉的故事》是疫情期間看過的書,拖了那麼久纔來寫這篇筆記(8個月),慚愧慚愧啊~

“三毛文學”又被稱作“流浪文學”,其中最吸引讀者的莫非三毛獨特的遊歷經歷以及別樹一幟、生動有趣的文字語言。不過,三毛畢竟是哲學出身,一直對文章的深度抱有要求,因此讀三毛的遊記,都能看到她在寫故事之餘,仍然在竭力挖掘故事背後更深層次的人性本質或羣體特點。這是“三毛文學”吸引我們、卻又區別於普通的“旅行日記”的最重要的特點。

但是,“遊記”這種寫作題材,本身就存在“廣而不深”的特點。旅行雖然能夠以最簡單快捷的方式幫我們打開眼界,認識各種不同的文化,卻因爲“存在性差異”和不可避免的溝通障礙,很難在短的時間內獲得深刻的思想認識。儘管《撒哈拉的故事》是三毛在沙漠中生活6年之後的作品,卻仍然被作者本人認爲“雖然筆上寫得活蹦亂跳,而內心是空空洞洞的”。因此,對於“流浪文學”,我認爲在追求“挖井多”的方向上,就不該過度考慮“挖井深”的問題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