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遊記 | 從單挑到碾壓

大寒次日,天氣,陰有多雲。

“喂喂,傻站着幹啥!開工了。”搓着手的鹹魚高聲厲喝,眼睛瞪着,這一瞬,嚴厲的氛圍彌散開,指着旁邊兩人說:“你倆跟我走。”

“去哪啊!鹹魚,你沒事少瞎指揮,他倆就在這幹活。”

“我靠。鹹蝦,你別管。你倆快點跟我走。快過去!”

鹹魚有來言,鹹蝦有去語,鹹魚說話大嗓門,鹹蝦說話更要高一個調,兩人越說嗓門越大,大半個修仙公司的轉運場地幹活的人們都已停下,或遠伸脖子、或墊腳看熱鬧。這一大聲吵架,從兩三米高的箱子堆縫隙裏擠出一個胖子,只見他胸前還顫抖着兩坨肥肉,看起來大號XXL的工服,都能穿出緊身衣效果,胖子二話不說,一手拉一個就走。

“唉,娘胖,你大爺的!”鹹蝦大叫,“去哪啊!”小跑緊跟過去。娘胖也不回頭,氣喘吁吁地說:“你倆吵什麼。不知道現在很缺人麼。現在要把臨時工當大爺那樣供養着,還大呼小叫,要是把人嚇跑,你倆自己幹。”鹹蝦多少有些氣惱,心想,那邊剛和鹹魚吵翻,這邊又來個截胡的。就對着娘胖說:“你不知道現在臨時工成分有多複雜,以前有三和大神,不幹活抱着牛奶箱轉圈圈。現在有自由協會會員,動不動拍個視頻要曝光,還有……”

兩人邊走邊說,娘胖跺腳嗲氣怪叫了一聲:“你幹什麼呀?”對着穿黃馬甲的臨時工嘟囔,丟了鋼架子的黃馬甲彎腰一臉媚笑說:“這是,鷗總大哥嗎,您好!”鹹蝦眼一迷,心裏哼了一聲,不就是個沒編制、沒轉正的P7級嘛。一個沒正編的P7職業生存時間,有時連臨時工的工期長都沒有。迎面過來的歐總用鼻孔掃視了他們幾個人,點點頭算是回了黃馬甲的招呼。黃馬甲:“鷗總哥啊,您瞧瞧,您手下這些人管理粗暴,不把我們當人看吶。”娘胖連連搖頭沒好氣地說:“你幹什麼呀,哎喲,你剛纔拿哪個頂我屁股,幹什麼啊。”

直起腰來的黃馬甲嘴角一咧:“嘿嘿,又沒破皮,又沒出血的,又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又能怎樣?”鷗總擺擺手:“小胖子啊,去幹活。沒事不在崗位待着,亂跑什麼。”娘胖一聽那話眼圈頓時紅了,指着黃馬甲憋屈喊:“你他媽的……”黃馬甲一看有鷗總撐腰,馬上還嘴,指着娘胖鼻樑,口水噴的娘胖目瞪口呆,就差當場給黃馬甲道歉,才能熄滅黃馬甲的囂張。黃馬甲跳起來叫喚:“你是個什麼東西!敢罵我啊,剛剛怎麼沒撞死你啊,剛纔就是弄輕了。就是故意弄你的,就看你個死胖子不爽。”鹹蝦似乎也有看熱鬧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黃馬甲一看人羣,又無人制止,氣焰更囂張厲色指着鹹蝦:“你他媽的,皮笑肉不笑,你笑個屁……”

鹹蝦頭頂噌的冒火,背在腰後的左手握拳時骨節隱隱炸響,這是仗狗勢欺負人呢。微微走上前,抹把臉大喝一聲:“你敢碰我。”一羣人只見黃馬甲雙手捂着肚子,張大嘴白眼球向外翻着,兩個膝蓋彎曲着,想後退幾步的黃馬甲一隻手指着鹹蝦,“我操你……”

“你狗日的。”鹹蝦罵完,不由得打量歐總身邊圍上來的二三十人,心中一盤算,這樣搞大了,要喫虧。扯破嗓子怒吼:“敢罵俺娘,來單挑啊!”一聽單挑,圍觀人羣中立馬有不少人起鬨,“好啊。單挑,是男人就單挑。”黃馬甲叫嚷着:“打我。你別走,等我打電話。”圍觀的路人又笑說:“他剛說要單挑 ,還沒動你呢。”黃馬甲再一看鷗總冷臉,手機也不拿出來,揮着王八拳衝向鹹蝦,猙獰的五官撲面而來,鹹蝦快速移動一個左側身閃躲,兩手自然握拳護住下顎和胸膛中線,一記右勾拳打在黃馬甲的小腹,收回右拳接着再一擊左拳重重打擊到右肋軟骨,連挨兩拳的黃馬甲,上半身一個踉蹌,沒防備的後背暴漏出來,鹹蝦的右拳注視着黃馬甲的後腦凝在空中,換成右肘連起一個半蹲,右肘成重錘磕在黃馬甲後心,黃馬甲喉嚨被擠壓出咳咳兩聲,搖搖晃晃又捂着肚子後退好幾步。

鹹蝦依舊迷着眼沒表情的做出防守動作,黃馬甲氣急敗壞地高叫,“你打我。你打我。不講武德!”一面又看着歐總使眼色衝他示意,鹹蝦撓了撓頭,看看周邊靜觀的人羣,防備着黃馬甲撿起什麼東西衝過來,黃馬甲解開上衣釦子,直接現出狗頭人真身,周身黑霧散開滿嘴腥臭,脖子後背支棱倒立的灰黑色狗毛,四濺出綠色的口水,外露的獠牙鬼嚎:“你去死啊!”鹹蝦看它是用腦袋撞過來,再定睛一瞧,它身體重心已移動到兩條前腿,猜它用頭頂撞只是虛晃,不僅冷哼。

兩人也就相距三米左右,誰先動手誰就有最後贏的機會。鹹蝦立即擡右腿擋住狗頭人的偷襲,趁着右腿落地空檔,身體前傾自然形成弓箭步,後腿發力雙拳迅速揮出,邊衝刺邊擊打着狗頭人的肚子,兩側肋骨,像平時打沙袋那樣揮出一套快狠直拳,喫完一連串的打擊,狗頭人黑霧散去,躺在地上的黃馬甲咿咿呀呀,還在地上使出王八腿用力蹬,怕鹹蝦還要踹他,此時,鹹蝦打完正大喘氣,雙手保持格鬥姿勢,眉頭一挑說:“狗頭人,你沒實力,也沒資格講武德。”

歐總拿出電話說:“喂,001麼,這裏有人打架……”同時發動霜意眼光技能刺向鹹蝦,圍觀衆人忽覺一個寒顫,鹹蝦卻露出無所謂的表情,轉身頭一扭對着跑過來的鹹魚說,“走了,打餓了。一塊恰飯去。”

“我就說準備上呢。”鹹魚壓低語氣說,又埋怨着:“你個娘胖,沒事找事,活該。”娘胖哼哼兩聲沒搭理鹹魚,揉揉屁股拍拍褲子上灰塵狠狠地說:“喫燉狗肉呀。”三人裝着勝利樣子,嘻嘻哈哈走出去。圍觀的人羣也逐漸散開。


不一會,三人走到外面小飯館依次坐下,娘胖正在看菜單,鹹蝦看着酒櫃,鹹魚喊:“老闆,大盆水煮魚少辣,酸辣白菜,醋溜木須,還要大碗米飯。”老闆在廚房裏應聲答應。娘胖偷偷轉向鹹蝦一臉崇拜說:“今天你很MAN呀。要喝酒喝酒,老闆,拿那個軍區特供大麴。”鹹蝦擺手打住:“別別。”悄聲說:“那假酒不要。現在叫戰區,不叫軍區。軍區和戰區雖是差一個字,可是你動腦子想想,既是特供給養,又怎可能到市面出售?”娘胖一聽兩眼放光含情溫柔高喊:“男神呀,你真有內涵。老闆,酒不要了。喝奶的呀。”鹹魚突然跳了起來,嘴裏含糊罵着說:“我,我,死胖子!你害的我笑到咬舌頭了。你喝奶用不着喊得整個飯店都知道啊。”鹹蝦左右打量周圍喫飯的路人,他們頭也沒擡,一臉漠然地繼續喫飯。

幾個菜一起上桌,鹹魚給他倆裝好米飯遞過去,娘胖剛還陷入崇拜當中,這轉過神憂心問:“哎呀,他們打了電話,怎麼辦啊?”鹹蝦做了個小聲的手勢,接起一串電話匆匆說完掛掉,鹹魚問:“這麼多電話?掛一個,接一個。都誰啊?”

“行政美女大使啊,還有場地沙雕主管啊,還有後勤小蘿莉啊,還有不知道,忘記誰了。你也聽見了,統一回復,罵俺老孃,找他單挑。唉,有的催俺去所裏寫口供,有的帶話說趕緊賠1000塊了事,不然就鬧大了,有的問到底怎麼回事,也有的表示關心……”

娘胖覺得鹹蝦沒搭理他,刷着手機也吆喝着:“羣消息都炸了!這纔多大功夫,就有嘴功協會推文,不是吧,發文到現在才10分鐘,點擊量過5萬了。瞧這標題就來氣,惡人先告狀呢,還什麼什麼《修仙公司在編員工欺辱暴打可憐無辜臨時工》。”剛挑一塊水煮魚的鹹魚,不知是樂歪了嘴,還是燙歪了嘴,吱吱唔唔說:“單挑打不過還玩輿論造勢。哼哼。”娘胖那個大燒餅臉擠成一團,正兒八經說:“再由他們這幫狗頭折騰下去。不太好。要不要……”瞧着鹹蝦淡定放下喝奶的水杯,鹹蝦開了腔:“手機遞過來看看。謝謝。呵,看這寫的,怎麼覺得是這小編捱揍呢。還知情人爆料,爆個錘子。是人叫知情,還是虛構知情人呢。”

這時,幾塊肉下肚腦子轉動也靈活,鹹魚像是想起什麼就問:“你們怎麼幹起來的?誰先動的手?一會真要去錄口供,也好保持一致。就咬定狗頭人先動手打人。”鹹蝦邪魅一笑:“我先動手的。”又咽下一大口米飯接着說:“不先手鎮住跳起來的狗頭,難道打羣架?二三十人單挑俺一個人?你以爲拍電視劇。”娘胖一聽鹹蝦言語,立馬變成迷弟,想開口,可奶汁順着嘴角流下,只好用手先遮後擦,點頭隨聲附和。鹹蝦擡頭看天花板得意的說:“就算去醫院驗傷都不怕。沒碰着頭臉,也沒明顯外傷。嘿嘿,等內出血結成血淤塊,那也是兩三天後的事。”鹹魚聽完驚着急忙問:“啥內出血?聽不懂。”

“當時出拳就想到了,沒啥深仇大恨,不至於拌拌嘴,就要它狗命。知道不,俺這一拳平時也就150多斤,擊中後腦,輕則腦震盪,重則昏迷癱瘓不治。改用肘擊後心,讓那狗頭知道啥叫心碎滋味。”

正端起碗來的娘胖用筷子扒拉着,吐口氣:“你說你說,我愛聽的很呀。”鹹蝦眼裏閃過一絲寒意,面帶微笑接着說:“也是老了,20多秒才擊倒一個狗頭人。”又對着鹹魚說:“打的都是身體兩側軟肋,骨折不了,就是胸腔會有淤血,疼那傢伙半個月,解氣。在網路空間見人就噴的惡習不改。面對面,還用噁心的口水噴俺。這都是被人慣出毛病,狗膽太肥了吧。”

三人喫完正要出門,迎面跑來一個十七八的少年,着手跑過來帶着佩服的眼睛對鹹蝦說:“您這架,打的忒值!300塊了事。以後誰要罵我媽,我也要找他單挑。”鹹魚詫異的說:“你不是和那個黃馬甲一起的嗎?”少年嘴角一碎不屑回覆:“哼,跟他一塊倒黴了。那個狗頭,打報警電話說我罵他。”鹹蝦這一聽可樂壞了:“這一頓飯功夫打了兩回001,壞得很呀。不知道人家001也是有警隊考覈任務指標嗎。那誰賠的錢啊?”少年一撓頭:“他們那個啥總給的。”娘胖一瞅沒人搭理,又習慣開始低頭刷手機,眼睛一大,默默小聲讀了起來吸引關注:“哇,破10萬點擊量了啊,誰的大號推文——《修仙公司管理不善,蔑視公德價值觀》,還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種默允暴打臨時工簡單粗暴的行爲,在一個文明法治的社會里,試問修仙公司有沒有社會公德準則,還有多少品牌核心價值……”鹹蝦聽完忽覺得一首《涼涼》在耳邊回放,暗想,這是中了霜意眼光技能的後遺症嗎。


三人像那少年揮揮手,轉身要走。鹹魚仰天感慨:“人言可畏啊。不瞭解事實就去顛倒黑白,製造對立矛盾。”鹹蝦接起電話,罕見地尊敬語調講起來:“是我……咱能有啥事,不喫虧不喫虧……就是那個,那人個頭挺高、臉挺白、穿個黃馬甲白上衣的臨時工……剛剛賠300塊錢……是俺一時衝動,給公司添麻煩了。”鹹魚看着掛完電話,手用力地推了推鹹蝦說:“誰啊?”鹹蝦故作高深哈哈大笑,“你說一刀劉是P12級別的對麼。這回動靜不小呢,連輿論管理部大佬都出馬滅火。9分鐘後,不對,是5分鐘後,這些沙雕大號推文,都會曾爲404頁面。快截圖留念吧。這一架怎麼打出兩個組織的對抗。”

娘胖和鹹魚好像聽了懂什麼,又好像啥也不知道。想問問,又怕被鹹蝦無情嘲笑,於是一起揹着夜色沿路行走。鹹蝦忽地轉身衝着那個四處張望的少年高呼:“打架不解決任何問題。現在的你更不能打架,想想你三十年後,等你四十七八歲,難道還要當臨時工、當苦力搬磚賺錢嗎!凡事多動腦,即使不在學校,也要堅持學習成長,有實力就遠離那些垃圾噴子。而錢只是象徵實力的一種工具。”這聲音被裹進來往車流中,只是有個人追着這聲,大喘氣地過來點頭哈腰苦笑着:“大哥,對不住啊,喫飯好像忘記付錢了。我知道大哥們真的是忘了。”鹹蝦、鹹魚、娘胖三人望着這位快五十多歲的男人,叫他們大哥,都傻愣在黑夜裏的霓虹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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