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来的女人


  肖红第一次踏进这里,天气潮湿和阴暗,一颗青豆芽顺着土黄色的墙颤着身子往上伸,一扇摇摆不停的窗上透出一点晕黄的光。

  带肖红进来的教导主任,把她领进一间办公室,里面坐了四个人,两个上了岁数的,一个是已经谢顶的老头,一个是正在赶制冬天帽子的老妇人,还有两个眼神中透着爱意,以自以为隐秘的方式相互观察着肖红的情侣。

  那对情侣,女的叫方孟如,男的叫陈荣国。

  肖红研究生毕业,专业是中文系,来一个小小的县城当老师,实属屈才。

  但肖红被调到这里却是自愿,一个月前,这个县城的语文老师出了车祸,命是捡回来了,但脑袋也不清醒了,所以只能瘫痪在家。

那语文老师同时也当着副院长一职,肖红当时来时,院长就曾拍着胸膛夸耀道:“鄙县一向信奉公平竞争,不看老师的资历,只看个人的实力,谁想当副院长,谁实力就要过硬才行。”

还夸肖红很有当副院长的实力,肖红来时还没对副院长一职抱有想法,现在却免不了动了心。

  肖红并不年轻了,人到中年,鹅蛋形的脸上只涂了牛奶味的面霜,还有一对眼袋和头顶上枯燥发黄的头发,可即使这样,依然能从肖红身上看出美丽的韵味来。

  陈荣国特意提点过肖红,“老师之间的角力,就看对人的态度。”

  肖红后来仔细研究过,那个谢顶的老头对谁都是懒怠的,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而那个妇人则是老爱拉着人说长说短,听说肖红死了男人,还热心要给她介绍个。

肖红在饭桌上,遇见陈荣国,陈荣国小了她七岁,从不喊她姐,方孟如却是在哪见到她都要喊她一声红姐。

方孟如正跟陈荣国炫耀她最近得出的成果,说定是那个一脸谁也瞧不上的老头,占着自己资历久,最有把握拿下副院长一职,但陈荣国却连连摇头,说方孟如看得太表面,让她再观察一阵子。

  二

  教师在学校有宿舍,统一住在一栋三层高的平楼里,一楼二楼是教师住,三楼那层的房间都是院长的。

  肖红被安排在了二楼,方孟如和陈荣国住的那间的对门。

  

有晚,肖红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房间的门,钥匙却卡在了锁里,动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吱呀了一声,她感到一股带着侵略、成熟的男人气息从她耳后围住了她,肖红不禁面色发红,身子又酥又软,难以站稳。

很快一只比肖红的手大得多,还粗糙得多的手握住了肖红的手,引着肖红的手转动着,然后门“啪嗒”地开了,那股气息也慢慢朝后退去。

肖红心里有点失望,好像为了那预期中没发生的事。

她走进房间,关上门时,回头看向身后已经关上,却暗暗传来笑声的铁门。

  第二天,在食堂,方孟如插了肖红的队,方孟如手上拿了两个碗,一张饭卡,洋洋得意问她:“昨晚有睡好吗?”

  肖红自然知道昨晚是陈荣国帮她开的门,而那阵笑声是属于方孟如的。

  不知道方孟如从哪里听到了闲话,说肖红年经大了却不害臊,想要勾引陈荣国,所以昨晚听到肖红死劲拧钥匙的声音,方孟如便把陈荣国打发出来帮她,一来是警告肖红,陈荣国是她的男人,只有她能对他指手画脚;二来也是探探自己男人的态度,看他会不会替肖红开个门,就给开到床上去。

  好一出双簧戏,方孟如笑得得意洋洋,像一只战胜的公鸡。

  肖红却突然想到,自己那个被留在城里的女儿。

肖红年轻时,在一个姓李的富商家里做佣人,那富商的老婆得过子宫癌,把整个子宫都刮了。

富商的家人,急得要个孙子,知道儿媳生不出来后,便怂恿儿子在外面找个女人,包养着,生了孩子,再给点钱把那个女人打发掉就行。

  这事不知道谁捅到了富商老婆这里,肖红看到她躲在房间里,痛哭了一阵后,走出来,又是精心打扮得光彩照人,还打了电话让富商晚上回家吃饭,说她今天自己下厨。

  那晚,富商的老婆把肖红打包成了一个礼物,将她送上了富商的床。

  两个月后,肖红怀孕,是个男孩,她自己去医院做了流产,又过了一年,才又怀上一个女孩。

  生女不生男,这是肖红和富商老婆一早商量好的。

  肖红怀孕那段日子,富商的老婆就像自己怀孕了一样高兴,她早早就请好了胎教老师,还每天带着肖红逛母婴店,她告诉肖红,她不会让她的丈夫有儿子的,她生不出孩子,他老李家就只能绝种。

  她还告诉肖红,女人要做到像依附着男人一根专吸人血的管子,比吸走这世界上大部分水的水管还要恐怖,那才是成功。

  富商老婆说她这辈子领悟得太晚,瞎了眼,但等肖红生了女儿后,她会好好陪养这个女儿。

  

  生完女儿后,肖红又陆续被几个人包养过,最后年纪大了,怕在城里找不到人娶,所以才想到了乡下,来这当个老师,想找一个老实人嫁了,过安稳的日子。

  

  三

  自从办公室的人,全都交了申请副院长的表格,丑闻就一件件发生了。

  先是那个老头,因为课上有一半学生睡觉,大骂了一通,有个不服气的学生跟他顶嘴,他直接给了人一耳光子,把那学生打聋了,家长找上学校,院长出面把那老头退休金全给了那学生,但看在老头教书多年的份上,没把老头辞退。

再是那个老妇人,经常有学生反映丢了自行车,很多人都知道是她偷的,但就是没见着过,也不知道那天她走了什么运,刚摸上一辆蓝色明珠牌的自行车,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骑那自行车的学生,出生时眼珠就是往两边撇的,因为脑子里有个瘤压迫到神经,年纪太小时,县里的医生不敢做,等长大了那瘤大了,医院谁都怕动了那瘤,就是动了那学生的命。

平时有人打那学生旁边经过,都要被他横上几眼,现在抓到个敢偷他车的贼,他哪管得了三七二十一,按住那老妇人就是一顿揍,把那老妇人的一只眼睛和那四颗门牙都打坏了。

那学生打完就跑了,也没再来上课,学校问到家里,情况就是你来给你倒杯水,一提到钱和孩子,那家父母就一个个比锯了嘴的葫芦还闷,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肖红偷偷看向陈荣国,陈荣国也在偷偷看她,方孟如夹在中间,突然哼了一声,陈荣国赶忙转开了眼睛。

  自从发生了这两件丑事后,他们三人心里都清楚,这副院长的位置,只能就着落在他们三人身上了。

  方孟如陈荣国是一对,落在谁身上都没差,只有肖红是一个人。

  肖红想起那天她交完表格,院长跟她说的话,他说表面得到的东西没多大用,暗地里抓得紧的才是真的。

  他让肖红想明白就去找他。

  晚上趁灯全关了,肖红才悄悄从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敲开院长的门。

  院长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来,门一开就把她扯了进去。

  没过几天,陈荣国又来找她,神神秘秘地说他已经知道副院长会落在谁头上了,肖红当时没听完,就害怕地走了。

  可晚上,她刚要开门,就被一股大力抵在了门上,插在锁孔里的钥匙正抵在了她的肚子上,她感到发颤的害怕和极度的兴奋。

是陈荣国,他用平时笑得露出八颗又白又大的牙齿,在她的脖子上咬下一排排牙印,他拱着她,往她床上推,将她压在身下。

他发怒就会耸起肩膀,连声音都带着一股无措的细弱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你说啊!”

  肖红自己坐起来,把胸罩脱了。

  她知道方孟如自己去爬了院长的床,不止一次,但最后一次被陈荣国看到了。

  陈荣国白天来找她时,其实刚去完院长办公室不久,院长的话让他听出,副院长一职最中意的是他,结果他还没高兴多久,就看到了女友身上的痕迹。

  方孟如哭着说是为了他,才去爬的床。

  肖红却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去找院长回来时,方孟如一定是躲在门后面看到了。

  所以,方孟如才会担心肖红会抢走副院长的职位,这才急急把自己送上了院长的床。

其实那一晚,肖红什么都没跟院长做,她只是院长房间里待了几个小时。

因为院长早就想得到方孟如,而肖红答应帮他,作为回报,院长也会帮肖红让陈荣国和方孟如这对情侣分开。

  所以,她和院长不过是各得所需。

  副院长一职最后自然落在了陈荣国头上,陈荣国却一直以为是方孟如替他得来的,将它视之为耻辱,对于副院长的职务常常懈怠,肖红趁机出手帮陈荣国,明面上陈荣国是副院长,可渐渐的,实权全落在了肖红的手上。

院长还没玩够方孟如,他以副院长的职位胁迫,方孟如无法再跟陈荣国处下去,办公室里,肖红已经坐在方孟如以前的位置。

  肖红看见方孟如发黑的脸,束着手,连身子也矮了下去,从她身边走过,慢慢坐在肖红来时,那个最角落的位子。

  肖红的脸上,带着像是回到了那天第一次从富商的公寓里出来,包里揣着一千块钱时的笑。

作者:单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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