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城之夜

        他望着黄昏,一半是血染的惨红,贪婪的吮吸着南洛河。而另一半是铁色的天空,在绵绵的山头中虚幻。绕是最神的笔,最灵性的眼,也无法在眼前景中添一只归影。大地是寂寞的,只有这种寂寞才能湮灭他的孤独。她终究没有来……

        他原本以为移动的身体可以带动沉定的心,于是没有敢停过一步。可他又不敢太过放纵自己的步伐,脚下的路太过熟悉,正如空气中栀子花的香味也是他熟知的,缠绕在鼻翼,坚强的不肯散去,让他忘了这是今年的艰辛,还是去年的离索。

        一路公车的末趟已经随猩红的车灯告别,他等了半小时,究是不愿上车。迟疑了片刻后不知道去往哪里,前路和后路都被回忆霸占了。犹豫时候的他是迟暮的,如耄耋老人。在猩红的车灯里仿佛看到昔日的他们正像他走来,还是熟知的亲密无间,他依旧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慌了神似的想要转过头,可此刻的他太苍老了,苍老的如同皲裂的马路,承不住所有的念头。此刻他认命了,或许在更久以前就已经认命了。干脆和绝对是不容许自由命题,所以结局也是注定的。

        他就这么站着,在公交站台上,哪怕知道末趟早已错过,可他甘愿等,正如几个月前的他。或许徒劳才能是他清楚时间越来越远了,直至一切都成了远古洪荒。他等的有好多好多,正因为等,他才觉得时间是属于他的。毕竟他太苍老了,苍老的如同快要拆除的楼房,受不了大地的一丝震颤,而他也受不了一丝狡辩。

        九点的灯是刻薄的,竭力的会去拆穿一个人的孤独,并无限的放大,直至对方倒下抽泣时才收手。可他知道他再也哭不出来了,所有的眼泪都用来证明了她的离开。自古没有泪水的别离是不完整的,他的觉悟很高。他很想哭,可就是哭不出来,他太苍老了,苍老的如同绿化带中的枯木,再也没有多余血液变为泪水。至少在以前他以为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亚于三言两语,可现在就被形单影只活脱脱嘲笑曾经有多幼稚。

        这是他在学校的第二个春天吧!他宽慰的想到还有一个春天是属于自己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忘了此刻已然九点半。仓促的擡起头对上被欲望和诱惑污染的灯光,仿佛看到空气中躁动着的寻欢作乐的因子。广场舞的舞曲是狂躁的,狂躁之下是一群人的乐此不疲。酒吧的灯红酒绿是狂躁的,罂粟花般的侵蚀着无数的灵魂,使其更加的躁动。于是他的思绪也开始躁动了起来,所有压抑的悲、愤、痴、恨全在他脑海中蹦着野蛮的节拍,他受不了了,都过去无数个夜了,回忆竟还不肯放过他……

      正当他为收不回的思绪烦恼时,一株白玉兰闯入他的眼。花朵白的厚重,白的细腻,在灵动花瓣间他仿佛看到一丝光闪,圣洁如自天堂而来,仅仅是怜悯的一瞥,却不肯救赎。他想到今天早上高三高考宣誓的情景,最使他有过些许留意的也许就是那个催命符般的“离高考还剩五十天”吧!看着这几个字,他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就算悲或喜,也仅仅是他一瞬间的嘴角无奈的起伏而已。

        他不知疲倦的荡在十点的大街上,没有过多的喧闹以至于让他有些留恋喧闹。他保留了人所共有的本性——永远不会为存在的留意。他一步深一步浅的跺在马路上,用着仅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到:

她叫我冲开这云,她教我冲开这云。

她说:飞吧!

却不肯放开牵制我的那根线。

她把我放在桌上,

她把我挂在墙上,

她说:睡吧!

却不知我已饱受夜的湿寒。

她把我丢失的色彩填上,

她把我身上的尘土拭去。

她说:我喜欢你!心爱的玩具。

呵!我知道,我只是个玩具。

后来啊!

她终于换了新玩具——

  那是一只玩具熊。

她整日与它为伴,

她说:炉火灭了,就拿你生火吧!

终于我死了,在一缕温暖的炉火中

化作了灰烬。

可惜他不是风筝,却比这只风筝还要凄惨,得不到救赎的灵魂是不幸的,更不幸的是不但没有得到救赎,还被强加了许多子虚乌有的罪名。

        十点半的路上,他的身影时隐时现,他终于肯回家了,至少星星是欣慰的,他的孤独破坏星群的聚会。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