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釋義》(71—81)

 《道 德 經 釋 義》(71—81章)

第七十一章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太陽高懸於空,普照萬物,上下四方無不透徹。明道聖人,恬淡自養,不露聰明,不顯機智,好似無知一樣,這纔是上知。是謂“知不知,上”。常人不然,如火炬在暗室,只照一角,而自以爲亮。以小知自見、自是、耀人眼目,本來無知,而自以爲有知。是謂“不知知,病”。誰將強不知以爲知當作病,那他就不會有強不知以爲知的毛病了。明道的聖人,爲什麼沒有這種強不知以爲知的毛病呢 ?就是因爲他們把強不知以爲知當作病,所以纔不會有這種毛病。

第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常人爲其貪生之厚,恣情縱欲,無所不爲,不知“大小過惡,各有所歸”。急如風火,形影緊隨。“以小惡爲無傷而弗去”。久而久之,是以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乃致殺身之禍臨頭。

“無狎(xiá)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既知天理昭彰,毫釐不差,只有修道德,上順天理,下符人心,中應萬事,方可無所不周,無所不宜。不敢處於背理徇私、利慾妄爲的窄狹之地,以免天道懲罰。重養自我天真,恬淡世情,不可因貪生之厚,胡作非爲,遭刑法而致命。人不輕生,而能享盡天年,是因爲不因求生之厚,不輕易拋棄自己的生命。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聖人涵養其知,不以機智彰示於外,而能愛其自我本來的天真,謙恭處下,不自我尊貴。

第七十三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知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惑,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

剛強橫暴,冒然從事者,謂之“敢”。柔弱謙下,審時度世,探其深淺者,謂之“不敢”。逆天理、揹人倫、逞剛強,胡作非爲,肆無忌憚,輕生粗暴的這類人,不是遇毒手以傷身,便是遭刑罰以殞命。故稱“殺”。時懷仁慈之心,體恤生靈,明於盛衰之道,通乎成敗之數,“審乎治亂之勢,達乎去就之理”,見義勇爲,謙虛謹慎之人,天下共服,人人擁戴。 此乃“活”。“敢”與“不敢”,兩種結果不同:勇於“敢”,因剛強而喪命,是“害”;勇於“不敢”,持之以柔弱謙下,可以保身,是“利”。當然天道循環,仍然厭惡的是勇於恃強,橫暴不體仁慈者,但常人有所不知。此兩者,即便是通曉事物情理的聖人也感到尚難把握。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chǎn)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四時運行,有生有殺。秋冬不爭,萬物自然凋零而收藏;春夏不言,自然冰消雪融,萬物生長。不須召喚,寒暑交遞,晝夜往來。天道運行,寬緩平易,萬物自然而生化。由此說明,天道的運化規律,自然法網的孔雖大,卻粒米不漏。“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或正或邪,或善或惡,無論大小多少,只要爲下,定有所報。

第七十四章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爲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犯分越理的兇頑之徒,習性惡劣,內心奸詐,外行蠻橫,根本不怕遭懲罰。既知如此,怎麼能以國法、禁令去威嚇他呢?對這類不怕天道懲罰的兇頑之徒,究竟如何懲處纔好呢?以死刑將他處斬於市,以彰法令,行嗎?可是那些犯分越理,違法亂紀之人,爲了避免當時的殺身之禍,卻可以勉強暫時不敢作案。將會待機而動,這不是萬全之策。

“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zhuó)。夫代大匠斫,希有不傷其手矣!”

“天生天殺,道之理也”。違法亂紀的刁頑橫行者,必將自行入於死地。只要幹下壞事,一個也逃不脫。天道是一張恢恢的法網。執政者以刑律處殺,往往出之於私情,處殺未必公道。所以,獄中必有冤囚。這就好象代替主管殺人的人殺了人。這樣做,好比不會木匠手藝,卻去代替巧匠斫木一樣,必有失誤。

此章經義是說,對於習性惡劣,不怕死的愚頑之徒,不能只靠刑法恐嚇他們,必兼之以德化,教之以道義,使之曉天理昭昭而不可違,良心不可昧的自我省悟。

第七十五章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聖君明王治天下,隨物自然而無爲。有的執政者,貪其享樂,奢侈不節,只求宮廷豪華,徵民役而修宮室,恣耳目以求聲樂,縱科派之條,橫徵暴斂,不恤民之飢寒,民遭饑饉(jǐn)之患者,蓋因於此。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爲,是以難治。”

百姓爲什麼難治呢?是因爲執政者政令繁苛,任意妄爲至甚,故難治。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有的人爲什麼享不盡天年而中途夭亡呢?其原因有二:一是求其生存與厚享,操勞過度,以致精神疲備,氣血枯竭,故早死去;二是因求生之厚,分外貪求,以致觸其刑法而喪命。求生愈厚,其死愈快。

“夫唯無以生爲者,是賢於貴生。”

求生者,反至於死,厚生者,反自輕生。唯有存心養性,恬淡世情。“外其身而身存”,不求生,反而長生。

《道 德 經 釋 義》(76—80章)

第七十六章

“民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剛出生的嬰兒,心性純素,肢體柔軟,時時趨向於生長。在年長時,情慾繁多,氣血枯竭,筋骨僵硬,逐漸轉化於死。萬物草木亦然。在幼小時枝杆柔弱,趨向於生長,在將近死的時候,枝葉枯槁(gǎo)。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所以,堅強者是屬於死的一類,柔弱者是屬於生的一類。

“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拱。”

因此,行兵佈陣,應心懷仁慈,順天應人,不可持強暴而橫行。倘若貪殺恃強,不得人心,必然敗亡,猶如干枯的草木一樣,一折就斷。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由此可知,堅強者實則居下,柔弱者實則居上。

第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天道運行,不偏不倚,至爲公平。就象張弓射箭一樣,遇高了就壓低一些,遇低了就擡高一些,多餘的減去,不夠的補足,直到達到適宜合理爲止。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以有餘奉天下?唯有道者。”

天之道,是減損有餘的而補充不足的,使二者中和平衡,是消滅差別的。人之道,則相反,是減損不足的而奉給有餘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

誰能減損有餘的豪富而救濟不足的貧困者?只有有道和“替天行道”的人才會這樣做。

天道是“中平”。人道相反,是“兩極分化”。只有防止兩極分化,消滅懸殊的貧富差別,均貧富,等貴賤,方能合乎天道。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

“是以聖人爲而不恃,功成不處,其不欲見賢。”

因此,有道的聖人爲天下謀福利而不自以爲是,做出了偉大的成就而不居功自傲,謙虛謹慎,含光內斂,從來不願彰示自己的功勞和才幹。

本章以射箭爲喻,闡明瞭天道是中平適宜。人類的行爲只有合乎這一原則,才能與道合真。

第七十八章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

天下的東西沒有比水更柔弱的。水在方爲方,在圓爲圓,染紅則紅,染藍則藍,去高就下,順其自然。可謂柔之至,弱之極。然而攻克堅強的力量沒有什麼東西能勝過它。水斬關奪道,決堤衝壩,穿石毀物,無堅不摧,無所不至。它的這種性能沒有什麼東西能改變。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水至柔至弱,卻可以戰勝任何堅固強大的東西。然而,天下的人莫不知道“柔弱”的妙用,卻很少有人以此修身、治國、行萬事。

體性至柔,其用至剛;體性至弱,其用至強。常人大都懂得這個道理,實行的人卻很少。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爲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垢”是屈辱。“不祥”是災患。

因此,聖人說:“能承受全國的屈辱,才配做國家的君主,能承受全國的災患,纔有資格做天下的君王。”

大禹爲天下人民生息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千辛萬苦,百姓擁戴。其命沒,而民如葬其考妣(父母)。

周武王爲天下共怨征討,將自身生存置之度外,罹(lí )受無數艱難,方纔四海投歸,天下共服。

“正言若反。”

柔的能夠克服剛,弱的可以戰勝強,能承受屈辱、災患的人才配做天下王。這好象是在說反話,是在顛倒黑白。其實,這纔是符合實際的至理名言,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第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爲善?”

人若利慾薰心,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互相攻伐,必結怨結讎。即使設法和解了重大的怨讎,心中還會遺留餘恨。種了怨,再和解,這怎能算做最根本、最妥善的辦法呢?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口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人若能去掉私慾和份外的貪心,充其自然之善,不求和怨而怨自和。契者,是借財物的文約,一張分爲兩半,左半張由債權者持留,右半張由債務者收存。債務按期還債時,必持右半張與債權的左半張相對以求信。始借時借債者必然感激出借者,還債時仍由借債者自行持約償還。不論借與還,均非出借者有意求和,如此豈有致怨之處。所以有德者好比債權者持左契一樣,先施惠於人,使人在無形中感恩感德,不求合而自合。無德者,如同收稅的,原未施於人,卻向人索取,必致萬民恨之在心,怨之在口。

  天道公正無私,無所偏愛,對任何人一視同仁。種惡得惡,種善得善,總是懲罰惡者,救助善者。

第八十章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車,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什伯:十、百。

器:軍械。

徙:遷移。

舟車:戰船、戰車。

甲兵:披甲戴盔,全副武裝的士兵。

國家要小,人口要少。要立大國,創霸業,必然會發動戰爭,互相兼併,互相殘殺,給天下人民帶來災難。天下有道,各安本分,國小就小,民少就少,根據各自國情治理。互不侵犯,和諧相處,則不會有戰爭。沒有戰爭,刀槍鎧甲則無有用場。使民各安本分,不貪身外之物,保重自己的生存。不因分外貪求領土以交爭,雖有戰車和戰船,亦無處用,雖有甲兵,亦無所陳。使民享受淳厚素樸的天然之樂,相似於上古結繩記事時代的淳樸之風。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各地根據各自所處的地理、物產,享用自產的糧食就感香甜可口,身穿自制的服裝自覺舒適美好,居於自建的房舍就感心安理得,自處實行自己的風土民俗就感自樂。

這是一種自給自足的自治體,在這種自治體中,沒有貧富之分,沒有貴賤之別,各盡所能,各得其所,人與人之間和睦相處,國與國之際,相安無事,只聞見雞鳴狗叫的自然之音,永無戰馬嘶鳴之聲。天下太平,萬民康樂。

第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有德之人,外行莊重,內心真誠,其言着實而真樸,並不悅耳動聽;無德之人,外行輕躁,內心狡詐,其言動聽悅耳,卻未必真實可信。

有道的人,德充其內,含光內斂,不譁衆取寵;無道的人,自作聰明,口巧舌辯,卻未必誠善。

體道之士,深明萬物之性,宇宙玄理,他們執本馭末,執簡馭繁,舉綱張目,而不奔逐於外,追逐粗淺的外在之學,有其知而未必博;博學的人,知其末而不知其本,知其徼而不知其妙,此雖博學,未必是真知。

“聖人不積。既以爲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聖人不積攢財貨,無所保留,他們爲百姓做的貢獻越大,自己感到越滿足;給予百姓的越多,自己感到越富有。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爲而不爭。”   

天道自然,生養萬物而不宰制,有利於萬物而不加害。聖人之道,爲萬民造福而不求報,爲天下奉獻而不索取。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