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佐臨遺言

一九三七年七月十日,英國戲劇大師蕭伯納的寓所。再過兩個多星期,就是他八十一歲的生日。

這些天,預先來祝賀的人很多,他的學生中國人黃佐臨也來了。黃佐臨此行的目的卻是告別,抗日戰爭正式爆發,他要回國。他說,自己不是將軍,但也算是士兵。臨別前,他請老師蕭伯納題寫幾句話。老師寫下了這樣的句子:“起來,中國!東方世界的未來是你們的。如果你有毅力和勇氣,那麼,使未來的盛典更壯觀的,將是中國戲劇。”

黃佐臨回國後,幾斤輾轉,落腳上海。思來想去,自己能爲國難所做的事,還是戲劇。在上海,各地從炮火中逃出來的藝術家們聚在一起,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社會責任和創作激情。

就在這國破家亡的巨大災難中,中國迎來了戲劇的黃金時代。而黃佐臨就是戲劇界的主要代表。由於黃佐臨在英國接受過精湛的訓練,每次演出都具有生動的情節和鮮明的形象,大受觀衆歡迎。當時演出的藝術水準,達到了後人難以企及的地步。

這證明:最高貴的藝術,未必出鉅額投入、官方重視、媒體操作,而是對惡劣環境的直接回答。藝術的最佳背景,是黑色。

新中國成立後,黃佐臨表現積極、新太樂觀,很想多排練一些新政權所需要的劇目。但是,由於政黨的因素,他不被重視,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一九六二年四月二十五日,《人民日報》發表了他的文章《漫談“戲劇觀”》,這篇文章建立的思維大構架,與當時的文化現實格格不入,卻立即進入了國際學術視野。黃佐臨鳥瞰世界,概括世界,又被世界接受,這樣的理論成果歷來罕見。這一天,是天上的哲學之神、藝術之神低頭注視中國、注視上海的日子。

經歷文革後,黃佐臨並沒有沮喪消沉,依然站在國際藝術的第一線,鑽研各種新興流派,生命勃發。他常常和餘秋雨一起探討交流戲劇。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他和餘秋雨一起被任命爲上海文化界評審委員會主任。任職期間,他們始終以文化水準、創新等級和理性能力爲標準,公正地進行評審。

1994年,八十八歲的黃佐臨離世。餘秋雨認爲,黃佐臨讓中國戲劇和文化多了一份驕傲的理由。他是一座孤岸的高峯,卻讓磕磕絆絆的中華現代文化大船,多了一支桅杆。這支桅杆,櫛風沐雨,直指雲天,遠近都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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