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掩埋的玩具箱 2>解土

“是滴。”

簡潔兩字,加上有力的拍擊,我就這樣得到了解脫。

看着倒在地上的鐵鍬,我想起,今晨爺爺一臉神祕地載我來到這裏。

爺爺正拾起鐵鍬,照着我鏟切的地方卸下一鏟,又是一鏟。節奏穩定,呼吸平緩。

鐺啷啷,金石相擊。

但是,兩者都是硬朗的角色,誰也不服誰,誰也無法打敗或是摧毀對方。

爺爺不斷變換着鏟和挖的姿勢,每一下都出乎意料,劍走偏鋒,終於卸下對手的盔甲,解除了對手的武裝,消滅對手於無形之中。

當然,一團抱着箱子戰鬥的土壤,純粹就是被迫加入決鬥的。它一直以寬厚的背朝向對手,更像是在誓死守護着什麼。

事實表明,不論其精神是多麼的偉大,也終究抵不過一鏟,只一鏟就被戳穿透徹。

這時,它便會纏繞在對手的利器上。

表面上,它在奮力抗爭,費勁心力與對手糾纏,但當對手調回長槍,它就順勢撤走了,一邊在天上飛,趕赴下一處容身;一邊朝着悉心保護良久的箱子說着抱歉,說着自己盡力了,聲嘶力竭地喊着無奈,朝着對手吐出憤怒的唾沫。

然後,安靜地落下,隱匿不見。

但是,終於,金石相互碰撞的激烈,讓我想清楚了到底是誰在保護誰,到底誰纔是主要的對手。

當然,一定是箱子本身。

土雖然在箱子外保護着箱子,但也就相當於人穿的一件普通衣服,也許隨便勾劃,就會破開來散落。

說起來,一件穿在身上的單薄衣服,一件任穿着者隨意打扮的衣服,怎麼會被我傻里傻氣地當做對手呢?

失策了,年輕了。

“強如你,爲何要披着軟弱的土呢?”我問到,不知道是在像誰發問,線籠從遠方淡入,步步逼近。

“要謙虛。”金屬的聲音,老態龍鍾的形象。

“一鍬土,能輕鬆擺弄,一層土,山包,就難了。”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從容,淡然。

我在線籠裏四處張望着,我相信,找到聲音的來源,我也就可以從線籠中擺脫了。

“身入泥淖,不由己,但藏身於此,倒也落得清閒。”

透過層層線籠,我隱約看到一隻箱子陷在舒服的泥沙發裏,只留一隻箱角露在外面。聲音似乎就是由它發出的。

但我可不願就爲了擺脫線籠,而陷入泥沼中。它已經習慣了,甚至覺得熟悉,覺得舒服了。但光是看着他的情況,我完全無法想象它是怎麼能習慣這樣的事,也許它本就是那類吧,也許它本性如此,只是現在才顯露出來吧。

“你忘了,是誰挖坑,把我推進來的?”它淡然着說着,語氣綿裏藏針,讓我不敢去探究其中奧義,以免遍體鱗傷。

“我的好乖孫,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爺爺熟悉的聲音從那金屬戾氣深重的話裏走來,一把把我拽出,簡潔明快,迅猛直接,其勢看似粗魯,但我卻只能從中感受到十足的溫馨和可靠的安全感。

他把事實展現在了我的眼前。

“玩具箱,我記得,爺爺。”

我想起來了,這是哪裏。這是一處坑,我挖的坑。我曾把一隻鐵箱子推了進去。

“我還以爲你早就死了,是我親手爲你封上了墓穴。”

“恰如其分,墳墓。”它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

“說到底,這更像是一座避難所。”它繼續說道,淡然的語氣裏稍顯憂傷,或許是它平和熟悉的生活又將被我打破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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