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滴。”
简洁两字,加上有力的拍击,我就这样得到了解脱。
看着倒在地上的铁锹,我想起,今晨爷爷一脸神秘地载我来到这里。
爷爷正拾起铁锹,照着我铲切的地方卸下一铲,又是一铲。节奏稳定,呼吸平缓。
铛啷啷,金石相击。
但是,两者都是硬朗的角色,谁也不服谁,谁也无法打败或是摧毁对方。
爷爷不断变换着铲和挖的姿势,每一下都出乎意料,剑走偏锋,终于卸下对手的盔甲,解除了对手的武装,消灭对手于无形之中。
当然,一团抱着箱子战斗的土壤,纯粹就是被迫加入决斗的。它一直以宽厚的背朝向对手,更像是在誓死守护着什么。
事实表明,不论其精神是多么的伟大,也终究抵不过一铲,只一铲就被戳穿透彻。
这时,它便会缠绕在对手的利器上。
表面上,它在奋力抗争,费劲心力与对手纠缠,但当对手调回长枪,它就顺势撤走了,一边在天上飞,赶赴下一处容身;一边朝着悉心保护良久的箱子说着抱歉,说着自己尽力了,声嘶力竭地喊着无奈,朝着对手吐出愤怒的唾沫。
然后,安静地落下,隐匿不见。
但是,终于,金石相互碰撞的激烈,让我想清楚了到底是谁在保护谁,到底谁才是主要的对手。
当然,一定是箱子本身。
土虽然在箱子外保护着箱子,但也就相当于人穿的一件普通衣服,也许随便勾划,就会破开来散落。
说起来,一件穿在身上的单薄衣服,一件任穿着者随意打扮的衣服,怎么会被我傻里傻气地当做对手呢?
失策了,年轻了。
“强如你,为何要披着软弱的土呢?”我问到,不知道是在像谁发问,线笼从远方淡入,步步逼近。
“要谦虚。”金属的声音,老态龙钟的形象。
“一锹土,能轻松摆弄,一层土,山包,就难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从容,淡然。
我在线笼里四处张望着,我相信,找到声音的来源,我也就可以从线笼中摆脱了。
“身入泥淖,不由己,但藏身于此,倒也落得清闲。”
透过层层线笼,我隐约看到一只箱子陷在舒服的泥沙发里,只留一只箱角露在外面。声音似乎就是由它发出的。
但我可不愿就为了摆脱线笼,而陷入泥沼中。它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熟悉,觉得舒服了。但光是看着他的情况,我完全无法想象它是怎么能习惯这样的事,也许它本就是那类吧,也许它本性如此,只是现在才显露出来吧。
“你忘了,是谁挖坑,把我推进来的?”它淡然着说着,语气绵里藏针,让我不敢去探究其中奥义,以免遍体鳞伤。
“我的好乖孙,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爷爷熟悉的声音从那金属戾气深重的话里走来,一把把我拽出,简洁明快,迅猛直接,其势看似粗鲁,但我却只能从中感受到十足的温馨和可靠的安全感。
他把事实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玩具箱,我记得,爷爷。”
我想起来了,这是哪里。这是一处坑,我挖的坑。我曾把一只铁箱子推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是我亲手为你封上了墓穴。”
“恰如其分,坟墓。”它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到底,这更像是一座避难所。”它继续说道,淡然的语气里稍显忧伤,或许是它平和熟悉的生活又将被我打破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