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 | 青槐(第四章)

1

分了家,一大家人還像過去一樣,住在同一個大院裏,只是喫飯分成了兩攤。自從分家後,我再也沒有去天井後院玩過。兩家人表面上客客氣氣的,但我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尤其是農忙時節,兩家人往往爲了在水泥面的院子裏晾曬麥子、玉米、高粱和各種豆子往往鬧得劍拔弩張、互不相讓。兩家人關係開始緩和,源於一個小生命的到來。

這個小傢伙就是我的堂弟,小叔的第一個孩子。他於農歷冬月初三降生在我們這個大院裏。他響亮的啼哭聲打破了大院沉悶的氣氛。兩家人因爲他的到來,開始互相說話了。

堂弟出生後,祖母肩上的擔子變得更重。祖母天生性子慢,之前的一日三餐已經讓她應接不暇,再加上現在還要洗尿布、抱孩子和燒炕,她經常忙得提起褲子找不到腰。小叔眼裏沒有家務活,祖母指望不上他。在月子裏,小嬸子因爲不能按時喫上飯,經常大聲數落祖母。母親實在看不過去,就主動把給小嬸子做飯的活攬了過來。我們都抱怨母親沒事給自己尋事。她並不生氣,笑着對我們說:祖母年紀大了,嬸子年紀輕,過去事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計較了。

母親的付出,在七個月之後得到了回報。這時候,粉嘟嘟的堂弟開始牙牙學語。令我們驚訝的是,他最先學會的竟然是叫大大(陝西方言,伯母的意思)。這可樂壞了母親,她逢人就會主動說起這件事。

2

有一天晚上,父親醉洶洶地回到家,說話顛三倒四,脾氣大得嚇人。母親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就是不說原因,只是一個勁兒唉聲嘆氣。大姐告訴母親,父親今天去範叔家了。母親更加納悶,往常去了老范家,回來都是眉開眼笑的,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第二天早上,父親告訴母親他昨晚去老范家喝酒了。母親不動聲色地說,大女子已經告訴她了。她昨晚去紅英家玩,在紅英家碰上了回孃家的惠蓮。惠蓮說,你在她們家和她爸在喝酒。父親神色一緊,隨即慢悠悠地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他喝酒。”母親追問原因,父親又切換到他平時的少言寡語的狀態。

母親不死心,找來大姐問惠蓮當時還說了啥。大姐說,惠蓮昨天下午基本上沒有怎麼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聽她和紅英說話。惠蓮走得比她早,隨後紅英偷偷地告訴她說,惠蓮已經在孃家住了一段時間了。聽鄰居們說,惠蓮可能正在和她老漢(陝西方言,丈夫的意思)鬧離婚。母親聽得一頭霧水,便不再細究下去。

3

初中畢業後,大姐沒有考上高中。農忙的時候,她就幫着家裏乾乾農活。農閒的時候,她就和閨蜜紅英一起出去打點臨工,很多時候就是在飯店裏做服務員。今年大姐剛滿十九歲,在老家已經是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她不想像別的同齡女孩一樣等着嫁人,她的夢想是做個音樂教師。讀初中的時候,她經常會在班級和學校活動中獨唱,嗓音高亢甜美,能讓現場安靜得只有她一個人的歌聲在迴盪。初中的教她音樂課的楊老師也多次建議她學習聲樂,就喫唱歌這碗飯。礙於當時父親還在獄中,學聲樂也要額外花錢,她只好把自己的想法深深地埋在心裏。二叔此次回家探親,給她的心頭再次燃起了希望。

二叔這回探親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着我們大家從未見過的二嬸子。她個子很高,皮膚白皙,身材微胖,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掛着讓人感到舒服的笑容。二叔告訴我們,二嬸是個幼兒園老師,彈得一手好鋼琴。聽到這裏,大姐急忙問二嬸,能否教她彈鋼琴。二嬸笑了笑說,老家沒有鋼琴沒法教。看到大姐失望的表情,母親說讓她給大家唱首歌。大姐沒有任何扭捏,深情並茂地給大家唱了一首《黃土高坡》。聽完她的演唱,二嬸一連說了三聲唱得好。她轉過頭問二叔:“老公,你看能不能把她招到你們部隊的文工團?”二叔沒有立即點頭答應,笑着對大姐說他可以回頭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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