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的夏

這幾日忽然讀到了《桃花源記》,“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彷彿歲月沒有流逝,時光沒有改變,站在田埂上,吹着五百年前的風,看着五百年前的葉,享受着五百多年的夏。

到了孟夏時節,天還不是太熱,鄉下那些早熟的植物,如黃花、紅花等治腿寒的補品,早被各家的老人們平鋪在了鄉間的路上,怕花兒被貓兒、狗兒採了去,四周又用梨樹圍了起來,孟夏的陽光還不毒, 這陽光正好,讓梨樹、棗樹的葉子上了膠,使空氣中氤氳着枝膠的香氣,這香味兒懶洋洋的,使得貓、狗不去“偷”花了,擡着頭努力的並且快活的吮吸着香味,老人們和大腹便便的叔伯們出來睡在了地上,頂在臉上用來擋陽光的草帽被吹的上下起伏,彷彿快掉了似的,老人身子虛,不一會兒便汗涔涔的了,找了藉口說羊兒們少了玉米杆,便回了屋,孩子們少了玩伴,便要睡了下來,不一會兒,這個孟夏也睡着了。因爲是鄉下,不易見到冷涼的甜品,仲夏之後榴月熱的厲害,到處熱騰騰的,鄉下的梨樹極多,家家戶戶多則五六棵,少則三四株,掛的盡是黃中帶綠的梨兒,梨兒現在最好喫,蘋果到了打霜纔好喫。這時的梨太多,加之葉子稀少,好像果子替代了葉子的位置,吮吸着大地和山風中的營養。梨中的水分太多,使梨兒發了腫,喫一口盡是甜甜的水,吃了三五個梨不滿足。在大人們燒飯的空閒處便偷偷將桌臺上的面拿下來一小塊,揉成了麪糰,丟進了柴灰之中,等大人吃了飯去乘涼時又用小鏟子將麪糰挖了出來,把炭黑的那一部分取了,剩了那白糯糯的面,一口喫下便歡喜的回去睡覺了。

到了季夏,天悶沉沉的,水也被陽光曬的發了熱,驢兒把頭和足侵入水中,身體不由自主的左右搖晃,耳朵蓋了下來,聽不到蟬的聒噪。麥子的碎末和地上被風吹起,並在空中攪拌着,驢兒將這空氣吸入鼻子中被驚醒,四顧無人,又趴了下來。

七月流火的夜是人驚異,前一夜讀了《聊齋志異》,又看了《山海經》,在回家的夜路上想着狐仙和四目的巨人,心中多少有些恐懼,風吹過,聽到了沙沙聲,以爲是狐仙,我飛奔回了家,在途中往後一轉,不過是滿身沾了蒼耳的小橘貓罷了。

我喜歡並懷念着“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夏,喜歡着五百年前的夏,好想再去看看那偷花的小貓,樹上的梨兒,田埂旁的小驢和七月流火時夜晚的狐仙,好想緊緊擁抱這個夏的香氣,感覺山谷中的風,看着那個頭頂草帽,抱着小橘貓站在梨樹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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