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臘八

作者:趙秀萍

   

      又逢臘八,早早備好各種食材,學母親的樣,起早熬了一鍋濃稠的臘八粥,趕在東方泛白給病重住院的婆婆和陪護的大姑姐送去。

      婆婆病重不能自理,老公請假和大姑姐一起看護,迫於工作的壓力,老公今天帶着沉重去上班,唉!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婆婆出院才一月有餘,如今又住了進去,弄的一家人都有些慌亂,希望這次還能安好躲過此劫。

    再逢臘八,母親昨夜又入夢境,笑顏裏竟顯慈和,呵斥只是我孩提時的記憶,母親的慈顏卻沒讓我的心情愉悅,臘八粥竟然喝出了苦澀味。

      人到中年負重似乎越來越多,兒子長大以爲可以放鬆了,其不然孫子的出生,公婆的衰老,讓我又揹負上了上有老下有下的重擔,逐漸老去的父母是我們遠行的座標,是生命終止的召示,蓬勃生長的孫子是我們的希望和依託,於是我們就有了煩惱和奔波,前行不爲遇見,只爲能更好的到達,有時奢望也會很渺茫。

      小時候盼着長大,盼過年的花衣衫,盼香酥的油果子,盼長輩的幾張毛票,幾顆糖果樂一整年,一盤豬肉粉條那是年關裏最奢侈的年菜,撒歡玩的日子常常惦記明天是否能喫飽,如今喫好成了大人小孩追尋的目標,強大的國力也許兒輩和孫輩都不會在有飢腸轆轆的時代了,一粥一飯也不會喚起他們的感恩之心,物質的富有也讓他們有了太多的優越感,相比之下我們似乎無法擺脫那個時代留下的記憶,老去的路上我們會忘記許多,也會記住許多,童年的記憶卻總是那麼深沉,總有一觸即發的感慨。

      物質匱乏的年代,每個節日都寫滿我們的渴望,只是小時候的臘八粥並沒有多少食材可以利用,而我們又會認真的數放入鍋中的食材是否夠八樣,沒有太多的穀物可用,母親總是把鹽和水也算一樣和我們一起數,最多的就算大豆了,母親會另煮一鍋大豆,用少量做臘八粥,多數留下放竈間,等到大年三十的下午,那大半盆煮熟的大豆就成了我家那頭大黃牛的飼料,母親說臘八的大豆餵了牛,牛會一整年膘肥體壯,也算是年三十給牛也過個年,寓意和期盼都寫在年關裏,於是期許的目光會穿過春,停在秋的收穫裏。

      當東方的天剛泛白的時候,整個村莊被臘八粥的芳香包圍時,我們己被母親喚起,喝過粥臘八也算過了,姐姐拎上盛滿粥的瓦罐,我和哥哥拿上筐和錘子,踏着依析可辨的晨霧出發去破冰送粥了,首先到閘坑裏去敲冰,過去的斗渠每隔一斷就有一個節制閘,閘口下面有一個三面用石塊砌成的溜坡形的坑,所以我們叫閘坑,冬灌結束後閘坑裏會聚留很多水,天泠了就結成了厚厚的冰塊,破冰沒好的工具也異常費力,鋤頭錘子使勁砸,能搬得動的冰塊抱起來用冰砸冰,天放亮時太陽剛剛露出地平線,我們就急急忙忙背上破碎的小冰塊和臘八粥挨地塊獻冰送粥,乞求神靈保佑來年風調雨順能有個好收成,爲了填飽肚子不捱餓,我們總是很賣力的完成着看似虛無的事,當太陽昇起一杆子高時我們也把粥和冰塊送完了,迎着太陽回家我們也有了粥以外的話題。

      記憶總把思緒扯的很遠,父母離去的日子,我們也一天天長大變老,有些習俗己經被年青人所不齒,張羅着過的我們也己變成兒女眼中的老人了,其實每個節日帶給我們的不止是生活和物質上的昇華,更多的卻是那份悠遠的鄉愁,日漸遠行的村莊是我們無法割捨的情愫,濃濃的節芬圍讓我們記住了鄉音,鄉俗還有那份厚重的鄉情。

      新型產業的興起,助推了產業鏈的快速發展,民生問題逐年繁榮,退化的過去終將成爲歷史,而記憶也許會在若干年後蕩然無存,缺憾只負於那個年代,老去的我們終將潰不成軍,那時我們將會有更多的時間細數時光的碎片,細數母親的臘八粥到底是七樣還是八樣也許是四樣。

      沒有母親的臘八也許會持續很久,也許很快,而我也許會忘了粥,但卻忘不了母親慈顏下的聲聲喚。

      又逢臘八思母之心欲濃,似那碗濃稠的臘八粥,聽母親喚起,音卻拉的漫遠悠長,似喚回獨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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