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實的自我

晚上,阿梅拉我到公園散步。

可一路上,她都沉默着,只顧蹬蹬地走路,沒有怎麼吭聲,不像平時嘰裏呱啦的她。

見她如此安靜,我故意拿身子輕輕撞她,笑問她怎麼啦。

就這麼輕輕一問。

她憋着的一腔怒火,好像找到了一個出口,帶着火花直噴出來。

“還不是張軍那個衰人,我一個星期不理他了,他有病的。”

阿梅,抱怨一通接着說:

“那天,對面大廈的陳老闆,打電話過來要幾個開關和燈。張軍接的電話,他撿的貨。我看到他拿的燈,跟上次陳總拿的品牌不一樣,就好心跟他說,‘他拿的是飛利浦牌子’。”

我轉過身,瞧她笑了笑,聽她說:

“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當時,店裏還有另外一個客戶在。他就跳起來,說‘是了,什麼都是你比較知道了,那就你來了。’聽到我氣死了。”

阿梅,說起這件事,還跺了一下腳,擡起右手,在面前不停扇着,好像要幫助自己,扇走身上的怒火。

她說完了,就問我,“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呀。當作客戶的面,這樣子來嗆我。我也是好心告訴他,真是的了,他一開口就嗆人,要不是客戶在,我真的就是罵死他了。”

可我沒有附和她的話。

阿梅,夫妻倆結婚20年,都是吵吵鬧鬧的。阿梅,她的能力大,脾氣也大。做起事情來,一個頂四個。家裏、店裏、客戶、親戚,她處理得條條有理,認識的人,都說她厲害。

可她老公張軍,人老實,沒有阿梅的伶俐勁。作爲一個男人,娶一個比自身厲害多的女人,不免常被人說不如老婆,變得固執起來,常反駁阿梅,不管對與不對。

20年來,他們兩個人只要一開口,都是擦槍走火的架勢。

“你也經常一開口,就嗆他。”我說。

“有嗎?”阿梅,睜大了眼睛,一副很意外的模樣看着我。

“有。”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的。”

“你經常是。一點臉子都不給他。”

聽得阿梅扯住了我手上衣服,好像我說的是另外一個阿梅,根本就不是她。

“我記得,平常我生氣,有孩子和客戶在,我從來都忍着不吭聲的。”

我看了她一眼,說:

“我知道你忍耐了很多,可每次我過去你店裏,問你什麼事。軍哥開口回答我說時,你的一張臉,還有你一開口,全部都是嫌棄他的話。”

阿梅,很震驚。

我接着說,“軍哥,他嗆你一次,你就覺得人家有毛病。可真正過份的人,是你。”

半個月亮,掛在夜空中。這時候的城市,繁華又靜謐。

過了很久,阿梅還身處在不敢相信的迷惘中,然後緩緩開口道,“唉,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是這樣子對他的。”

我伸手摟着她肩膀,一把將嬌小的她,擁在我的臂彎裏。

我們看自己,往往都帶美顏相機,只有優點,沒有缺點;可看別人時,就拿一個放大鏡,缺點都是大得不可饒恕。

有時,我們善良一點,謙讓一點,可以讓自己少失實一點,少自以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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