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 (二)

在女子最好的年華,三姨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男人有一份工作,雖然是合同工,在那個年代也很讓人羨慕。兩個人都是柔和的性子,相敬如賓,很少有摩擦。唯一遺憾的是結婚一年多,三姨並沒有如願以償地懷孕。所以三姨經常回姥姥家,一邊哄我,一邊把姥姥家收拾的一塵不染。

好景不長。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三姨夫從早上上班後,一夜未歸,這種情形以前從未出現過。三姨安慰自己,也許有事耽擱了,一會就到了。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三姨的心卻是越繃越緊了。那時候沒有通訊設備,沒有交通工具。唯一一臺自行車,也隨着三姨夫一起去上班了,除了心急如焚,膽小的三姨確實一點辦法都沒有。

天亮了,三姨踩着厚厚的積雪,趕緊去單位找人,可是單位的人說,昨天三姨夫早早就走了。三姨又去親戚家找,可是沒有人見過他。親戚們也着急了,都幫着四處尋找,可是三姨夫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無奈之下,大家只好到派出所報了案。

消息終於等來了,在離村子很遠的一條大溝裏發現了三姨夫的屍體和一輛破碎的自行車。三姨被嚇懵了,她先是一言不發,然後又號啕大哭,可憐的像是秋雨中瑟瑟發抖的蝴蝶。派出所立即展開調查,到底是意外還是他殺?案子始終沒有破,種種跡象表明,這並非簡單的意外,可是大雪掩蓋了所有證據,案子被懸了起來。

從此,三姨鬱鬱寡歡,她經常夢見三姨夫滿身是血地出現在眼前,然後一身冷汗地驚醒。就這樣,三姨在家呆了幾年,那個年代,女人到了出嫁年齡還留在家裏是要被恥笑的。雖然三姨還驚魂未定,但是已經頂不住家裏的壓力,又定下一門親事。新上任的三姨夫前妻去世了,扔下一個女兒。三姨本性善良,對待孩子視如己出,對待丈夫體貼有加,家庭的溫暖讓三姨漸漸快樂起來。唯一遺憾的是,三姨始終沒懷孕,丈夫和婆婆開始顯露出不滿。尤其婆婆,經常指桑罵槐,丈夫開始還能勸慰,可是時間長了,也站在母親一邊,冷語相待了。三姨覺得沒有孩子是自己的錯,所以一直默不作聲,任由他們愈演愈烈。

母親是家裏的老大,看不得兄弟姐妹受苦。那些年,領着三姨四處求醫,訪遍了附近的鄉醫,喫過無數的偏方,可是收效甚微。後來,託市裏的親戚到市醫院就醫,又喝了一年的苦藥湯子,三姨終於懷孕了。三姨的婆家人也有了笑模樣,小心翼翼的侍候着,生活又有了幸福的跡象。

三姨生孩子的時候非常艱難。農村人信奉自然生產,可是三姨生不出來,不得已做了刨宮產手術。三姨的婆婆聽說生了個男孩,趕緊雙手合十,感謝上蒼。可是孩子生出來全身青紫,像一隻瘦弱的小貓,婆婆看着自己的孫子如此孱弱,擔憂寫了一臉。醫生說,孩子就是瘦了一些,其他指標都正常。大家才鬆了一口氣。婆婆安慰三姨,又像是安慰自己,說“有骨頭不愁肉,別看現在弱不禁風,長大了沒準是個棒小夥!”

三姨破涕爲笑,一家人也其樂融融起來。這個孩子從一出生,就牽動着所有人的心,侍候月子的時候,婆家孃家的人一齊上陣,一家人把好喫的都留給了三姨。也許是愛感動了上天,孩子出了滿月,已經面色紅潤,肉乎乎的了。接着,孩子會爬了,會走路了,會說話了,看着他跑得一路蹣跚,聽着他奶聲奶氣地叫着“爸爸,媽媽”,三姨的心醉了。

原本,生活就應該這樣一直平淡下去,可誰曾想,三姨的災難遠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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