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别哭 ! 第五章 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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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快过年了。姥姥说下周带着我和小舅去市里,去扯新布。要给我和小舅,一人做身新衣服。

我一直不喜欢过年,因为过年要去奶奶家,爷爷看到爸爸,看到我,都会很不高兴。爸爸是老大,记得我们几个孩子一起磕头拜年时,爷爷总会给姑姑和叔叔家孩子们发压岁钱,而我的压岁钱一直都是奶妈给我,爷爷也不太理我。我知道爷爷不喜欢爸爸,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爷爷跟爸爸没有血缘,所以也不喜欢我。

从爸爸妈妈离婚后,爷爷和奶奶从来没有看过我,有一次,我在公园去玩,看到爷爷,我叫他他并没有应我,像看到其他孩子一样,从我的身边走过,从此以后,我再看到爷爷,也不会叫他,离他远远的。

有时候某种亲情,原本就被一根线硬扯在一起,迟早会断,真到断的时候,也就真的断了。我和奶奶家所有人,就是这样,妈妈带我离开爸爸家后,就彻底断了,没有彼此留恋,没有彼此想念。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更无有过任何感情。这种断线,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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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妈妈快回来了,可是一直到过年,妈妈都没回来,我不知道妈妈在南方是否找到了工作,我问姥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姥姥说妈妈挣到钱了就回来了。有一天姥爷带回来了一个大包裹。说是妈妈从南方寄回来的。里面有很多新衣服。里面有很多新衣服。还有很多新玩具。姥爷说这是妈妈从南方给我买的,姥爷还给姥姥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很多钱。姥爷说这是妈妈从南方挣的。我看着包里的新衣服,看着姥姥手里的钱,我一点儿都不高兴,因为姥姥说妈妈挣到钱就会回来,现在钱回来了,可是妈妈却没有回来。

我哭着喊着: “奇奇不要新衣服,不要玩具,只要妈妈。”小舅抱着我,嘴里不停着喊着我妈妈。看着小舅,我突然不想哭了。因为他的妈妈死了,爸爸不知所踪,比我更可怜,我不能只看有爸妈的孩子,还有完全没有的孩子,所以奇奇也不是最可怜的,起码比小舅是好的

妈妈还寄了一封信,姥姥不识字,姥爷眼睛不好,我们一直等到小姨放学,小姨打开信封,一字一句的读给我们听,妈妈说她非常想我们,让我好好听姥姥和姥爷的话。她找到工作了,工作很轻松也工资高,让我们别担心。妈妈说我明年就该上学了,让我好好学习,等我会写字了,就可以写信给她了。

我突然很佩服小姨。虽然姥爷总说小姨学习不好,总打小姨。可当小姨念妈妈的信的时候。我还是佩服小姨。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我就可以写信给妈妈,也可以读妈妈的信给姥姥和姥爷听。小姨还帮我们给妈妈回了信,告诉她我们过的很好,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我给妈妈画了张画,画的妈妈和我,还画了心,我想妈妈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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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每天还是带着我和小舅去菜市场捡菜,渐渐的,我们和菜市场上的商贩们关系很好。他们总是叫我和小舅过去,然后把好的蔬菜塞到我和小舅手里,姥姥会让我们礼貌地说谢谢,姥姥后来还给他们做了棉手暖,我和小舅很喜欢去菜市场,因为那里的人都很仁慈,也比在家里有趣,时常还给我和小舅各种水果和零食,他们说我和小舅是菜市场的福娃娃,我们有时候还给伯伯婶婶们唱儿歌。

我的儿歌都是在幼儿园学的,小舅没有上过幼儿园,都是我教他的,有时候小姨叫我们唱流行歌曲,小姨的偶像是齐秦,每天在屋里录音机里都放齐秦的歌,墙上也贴着很多这个叔叔的海报,小姨晚上总会亲他后才睡觉,小姨说她以后想嫁给这个叔叔,我总是摸着脸笑小姨羞羞,小姨就会拿手挠我痒痒,我和小姨一起睡总是很吵,姥爷经常会吼小姨,小姨会说:“爸,你就是偏心奇奇,怎么匪都不舍得说,我就不是你亲生滴。”

爸爸找的小姐姐在菜市场的旁边开了一家理发店。每次姥姥带着我们经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小姐姐穿着漂亮的衣服。在理发店里帮客人理发。有时会站在门口对着姥姥微笑。偶尔的时候还会看到爸爸坐在店里。每次经过理发店的时候,我总会特意的向里面张望,想看看爸爸是不是在店里,不管爸爸在与不在,我也只是张望,因为他从不会看我,也不会叫我。

我不知道我和他为什么会陌生, 姥姥说血缘会永远相互牵扯着,不会淡,也不会断。但她错了,我和爸爸都在变淡,终有一天会断。所以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担心我和妈妈的血缘,也会慢慢的变淡,那样奇奇就是一个被爸妈生生抛弃的孩子,比小舅更可怜,生者不管比死者不管更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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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的宝宝出生了,是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二姨非常开心,姥姥白天带着我和小舅去二姨家伺候月子,那段时间我们吃的很好。因为二姨夫每天都会买肉回来。看着二姨幸福的样子。我在想,妈妈生我的时候,是不是她也每天有肉吃,每天很幸福过?

有了宝宝之后。二姨变的和善很多,对小舅也不会再大吼大叫。总说以后让我们对弟弟好一点。二姨对姥姥也好很多,总说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真正知道做妈的辛苦。姥爷从来不去看二姨的孩子,我拉着姥爷去,姥爷也不去,姥爷总认为舅舅被关,是二姨造成的,二姨那天给了姥姥钱,让姥姥去看舅舅,姥姥当晚连夜做了很多菜包子,还煮了很多肉,一大早揹着大被子,拿着包子和肉,说领着我和小舅去看舅舅。我让姥爷一起去,姥爷没去老姥姥瞪了姥爷。说了句:“他才不会去看给他老范家丢脸的儿。”说完就带着我和小舅出门了,我们坐了很久的公共汽车,下来又坐了三轮车摩迪,到快中午才到了舅舅那里。

这次见舅舅的时候,我们隔着一个玻璃窗,舅舅舅在里面坐着,我们在外面。姥姥不太说话。舅舅拿着电话,一直在给姥姥说。姥姥只是听着一直叹气,基本没说什么。后来姥姥让我接电话,说舅舅要给我说话,我接了,很别扭地叫了舅舅,舅舅问妈妈寄钱回来没,我看了姥姥一眼,姥姥摇摇头,我没吭声,舅舅说他要减刑,需要钱,有了钱,舅舅就能早点回家了,让我回去求二姨和妈妈给他凑钱,我不知怎么回答舅舅,我把电话又给了姥姥,姥姥生气的挂断了电话,领着我和小舅说回去,我回头看舅舅,拼命地用手砸着玻璃窗,有两个警察叔叔冲过来,拿着黑的棒子打小舅的头和身上,我吓的哭了起来,姥姥回头看了一眼,拉着我硬走了。

出来的时候,姥姥让我带小舅去大树下玩一会儿,我看着姥姥转过身,面对着监管所的墙,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我知道姥姥在哭,但我不敢过去,就只是陪着小舅捡树叶,我不知道姥姥是因为不想把妈妈的钱都给舅舅哭,还是生气舅舅是个坏孩子哭。后来,我看到出来的很多人,都和姥姥一样一脸悲伤,一样会哭,一样身体会颤抖,我明白了,这本就是会让人悲伤和流泪的地方,也许舅舅说的是真的,只要拿钱,可以让他早点离开这里,早点回家。但我知道,钱买不走今天姥姥流下的泪水,也买不回所有人今天留下的悲伤。

让我们更悲伤的事情是晚上,楼下小卖部阿姨,敲开我们的门,说警察打电话找姥姥,姥姥接完电话后,觉得天塌了,舅舅在监管所吞下一把小剪刀,自杀未遂,正在手术抢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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