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上篇)

对一个喜欢旅游的人来说,整个2020年仅有区区一篇游记可写,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就像学生写作文常用的一句话,身和心,总要有一个在路上。所以遗憾之余,只好看看视频,看纪录片,收集旅行攻略,读别人的旅行笔记,给自己画饼充饥,同时望梅止渴。

很久以前在网上看过一条网友的评论。这位网友说,我不觉得去哪哪旅个游就牛逼了,就长见识了,去日本吃个饭团,有啥了不起?

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那段一个旅居异国的女孩,用他乡的食物拍成的视频,究竟是何以冒犯了别人。其实说到底,理解或是不解,支持或是反对,接受或是拒绝,很在意或者无所谓,都是这个浩瀚世界里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我们曾经历过怎样的一切,我们就怎样认识自己,怎样认识其他人。

在这浩瀚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被日常生活琐事逼迫出了一点自己的不同的生活智慧。这种不同,就是我们是把自己和别人看做同类,还是给区分开来,所唯一能够倚仗的度量衡。

当一件事情超出了自己现有的认知,甚至和认知相悖的时候。若不急于立刻否定,而是选择去审视,去观望,就不至于让自己看到听到的,只剩下自己想听想看的东西,就可以让自己免于困入“信息茧房”。

正如我们常说,君子和而不同。在旅途中,抱着一番体验的态度,去遍览不同的风景,去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在属于自己的人生之外,去体验别样的悲欢离合。惯看了秋月春风,从而深刻自己的认知,这就是旅行的了不起。

当然写游记也一样,不过更有一番别样的乐趣。毕竟只有在旅途中先要体验得深刻,才能有事可叙。有话可说,还要思绪连贯行文顺畅才可以。写这种文章是极好的练手,强迫你去观察世间百态,去学会怎么观察事物。这就是写游记的“费曼学习法”,一种获得自我精进的快乐。

奈吉尔·巴利是英国著名人类学家和旅行家,曾长期旅居非洲研究一个喀麦隆的部落。他以茅屋为家,在喀麦隆住了很长时间,只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当地部落的习俗与信仰。他认为,自己能做的只是观察。在观察他们的同时,奈吉尔也成为当地人的观察对象。

在非洲,奈吉尔从不把自己放在“救人于水火”的道德高地,也不以英国来的高端文化传教士而自居。他并不固守自己的原有认知,不贬低原住民的文化。奈吉尔甚至希望自己只被当成“无害的笨蛋”。同时,他也经常抽出时间在丛林里夜行,借此来让自己时不时保持独处,让自己不彻底融入当地,不彻头彻尾地变成一个来自英国的新移民。

从非洲归来,他完成了许多著作。喀麦隆之旅的深刻,一方面赋予了奈吉尔的研究以相当有份量的成果,其中《天真的人类学家》,成为了全世界人类学研究者的必读经典。同时这趟深刻的旅行,另一方面也赋予了他一种别样的人生体验。奈吉尔是一个英国人,当他深入到喀麦隆,自觉得在那里已经度过了数年之久,但当他回到原来的世界,竟发现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月而已。这导致他一度在两地都有点格格不入:在喀麦隆,他显得过于文明,而回到伦敦,他又显得有些粗野。

这种体验的乐趣,是我作为一个旅行爱好者而心向往之的。在《春夜宴桃李园序》里,李白写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我们来自无穷远的过去,我们要走向无穷远的未来,天地只不过是万物暂存的旅馆罢了。如同泡沫和闪电,偶然产生,偶然消亡,我们的意识偶然在天地间现身百年,襜帷暂驻,又离开这里继续自己的旅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浮生若梦,真是一种别样的凄美。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和朋友分别在即,苏轼挥毫一首《临江仙》,送别钱穆父。他说你看啊,这人生就如同一个旅馆,万千世界,聚散离合,你我都是过客。分别时端起酒杯,就不要皱着眉头啦。

元稹和白居易就不一样。白居易写诗来问元稹,你没事瞎想念我干嘛呀,让我三更半夜梦见你。元稹便也写诗回应他:“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你看,这五个有趣的灵魂,他们对事物的体验是非常细腻的。这诚然需要某种天赋,但是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有了天赋,更要比正常人善加利用,努力生长才行。如果李白足不出户留在长安;如果白居易和元稹不搞“新乐府”运动;如果苏东坡坚决认为“不辞长作岭南人”这有个啥了不起。好像他们也就泯然于众人,也就不那么有趣了。所以这种细腻入微,我认为除了天赋以外,更是一种走遍世间,博览风物,观察体验,而后才锤炼出来的人生态度和高度。

董其昌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书尚如此有趣,更不用说在旅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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