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家書【五十六】民俗與大俗大雅

阿爹阿媽:

昨日在進小區院子時突然看到在因疫情管控而臨時搭建的擺物架上放着一個自己的快遞,倒是令我意外。因最近並未從網上訂購什麼。仔細看發件人,才知是家鄉給自己寄來的。拿上樓打開,發現有一本家鄉最新的建設藍圖,以及一對用紅毛氈鏤刻的燈籠。作爲家鄉的鄉賢,經常會在一些特殊的節日收到特別的問候。

看着一對需要自己組裝的紅燈籠,我竟然想着是否該送人?可以又覺得不妥。我本不是一個愛在節日張燈結綵的人,總覺得那些東西與我的審美相去甚遠。我知道這是一種民間文化,是一個民族在長期的生產實踐和社會生活中逐漸形成並世代相傳的文化習慣,這種民間流行的風尚習俗也稱之爲“民俗”。誠實地講,在我以往的心中,總覺得某些民俗是真的俗。這個“俗”不是庸俗,在我看來更多的是俗氣。花花紅紅,在我看來毫無美感可言。所以以往我從不往門上貼對聯,也從未在家掛燈籠。這就像西方人到了聖誕節非得在家裏弄一棵聖誕樹,往聖誕樹上掛很多俗不可耐的裝飾那樣俗氣。我與人們大概正好相反,每當節日,人們都要往家裏增添東西,我卻總是做減法,在過節前將住地的東西再清理掉一些,以便更整潔。就像我們在這個世間的日子,每過一個節日,就會少掉一些日子。既然我們在世間的日子越來越少,那爲何我們的東西卻總是變得越來越多,而不是越來越少呢?難道我們不應該也相應的減少我們生活中的物件嗎?以便當我們走得時候,可以真正做到了無牽掛。

當然,這僅限於我自己的想法。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擁有整個天下,而能夠十分灑脫地與世間說拜拜的人也是有的。

我今天想與阿爹阿媽說的是,今天我竟然一反常態,因爲我突然想起一位友人對我說過的話:“如果你一個人也能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有聲有色,那纔是真正地熱愛生活。”於是我極有耐心地將兩個紅燈籠組裝了起來。

一片一片地組裝,不但考驗一個人的耐心,也考驗一個人的智力與手工。我覺得中國人的這種發明比那個“樂高”厲害多了。可是爲何樂高僅僅依憑几個方塊就能將產業做到全世界,而我們卻不能呢?

在組裝紅燈籠的同時,我一邊想着這些問題,一邊聽着莊子的《大宗師》。有時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大宗師了,有時又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是。就像天上的一朵元,林間的一縷風,天上的一顆星,地上的一粒沙……

爲何要給自己設限呢?只要我們不給自己設限,我們終將可以無所不能。譬如我極有耐心地組裝兩個燈籠,又在門的兩側掛上,又有何不可呢?真正的超凡脫俗,大概是能將一切大俗都變成大雅。正如真正的自由,不僅僅在一個人時覺得自由,而是無論在怎樣的境況下,都覺得超然自由。

當我將紅燈籠掛上,我發自內心地感恩家鄉給予我的這份惦念,以及節日的祝福。這個禮物,讓我突破了自我的侷限,這纔是這個年給予我的最大收穫。

阿爹阿媽,您們的女兒落地了。這樣,您們更可以放心了。

二囡:安德蘭 2021年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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