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家的年味

口語說:大人望插田,小孩望過年。然而望過年的並不僅僅是小孩,我們開店做生意之人也是極望過年的。一年到頭,捱過最淡的二、三月和九、十月,開店最旺的季節莫過於臘月。“臘月忙不富,正月戲(玩)不窮”,對開店人來說卻不是這麼回事,全靠臘月大忙一個月才能與淡季扯平,讓整年的投資和辛苦往“盈”上多靠一些。

每年一到臘月,買東西的人會多起來,也因此一會功夫都不敢耽擱,老公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一點左右都守在店裏;而我是家裏、店裏兩頭忙,既要照顧老小、操持家務,又要看店、送飯,忙的兩腳不粘灰。

記得九八年剛嫁給老公,那以後的幾年正是農村開始流行彩色電視機的時候,每年一到臘月,店裏總是門庭若市,買電視機、VCD和家庭影院的絡繹不絕,我們兩個人忙不過來時,總會臨時請人幫忙,幾個唸書放假在家的堂妹都來幫了好幾年。那幾年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無論白天多忙多累,多晚才休息,總是坐在牀上算一算當天的盈利,一天銷售幾十件電器,薄利多銷,利潤也是成百上千。那時候我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覺得生活真的有奔頭。

當彩電普及的高峯期過後,我們又迎來了國家的家電下鄉政策。爲了促進消費,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質量,每買一件電器,政府都給予百分之十三的補貼。只要購買時用戶口本做詳實的登記報表,過一段時間就會有錢直接打入購買人的賬戶。而我們這些商戶最終也會獲得政府的相應補助。我們家是老實人做老實生意,一對一報單,從不造假。但有的不法奸商卻乘機報假單,以獲得許多非法利益。後來政府部門還調查出來一些,並處以罰款。

所以我們生意人家的年味總是忙和累,但是真正的“累並快樂着”。不過後來卻增加了我不曾想到的另類的忙和累:隨着年齡的增長,父母日益老邁,也到了需要我們照顧的時候。記得一七年的臘月,先是婆婆手指嚴重燙傷,感染化膿,老公丟了生意不做,趕緊把母親接來住院治療;然而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婆婆剛住院掛水不到一個星期,父親又嚴重感冒引發老慢支肺氣腫等老毛病,只得又送去住院。年底最忙的幾天,我一個人照看兩個老人住院掛水,也顧不上到店裏去幫忙了。錢可以少忙或者不忙,但老人的身體健康卻是頭等大事,賺錢的機會以後還會有,而老人一旦稍有閃失就可能會留下終身遺憾。

大年三十,我們早早起牀喫飯,一個看店,一個去外面結賬,趁他回來的間隙,我就在附近買了一些菜,過年無論怎樣簡單,飯總是得喫的。下午回家,得女兒幫忙,屋裏屋外簡單收拾一下搞一下衛生,已到下午五點,別人家的年夜飯都已飄香了,我卻累的坐着不想動了。看着冷鍋熄竈,我勉強休息一會就起身準備燒年夜飯。老公此刻也剛好回來了,我就叫他貼對聯,可他說太累了不想動,只好讓女兒去張羅貼了。快七點了,年夜飯也燒好了,一個大火鍋,七八個菜,比平時稍微豐盛一些,生意人家的年夜飯也就這樣湊合着喫的香噴噴、心滿意足。

喫過年夜飯,老公說:“現在是大年夜,得去看看孩子外公外婆。”可等我洗碗收拾好出來,卻發現老公已靠在沙發上睡着了。看着辛苦勞累了一個月的老公,我終沒有叫醒他去看望我父母,我想父母也定不會責怪我們的。邊休息邊看春晚,到了十二點,外面別人家都在放炮竹了,我才發現我居然忙的忘記買炮竹了,和老公默契一笑:“也好,響應國家號召,過年不放鞭炮,安全又不擾民。不放炮竹,一樣發財,一樣熱鬧,一樣吉祥如意!”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生意人家的年味並不是只鑽錢眼:我們不鑽政策的空子發非法之財;我們傳承孝道,以照顧老人爲先……比起尋常百姓家,我們家年的味道更加豐富、更加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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