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畢業還沒想過維權


01

這套房僅有六十平米左右,我喜歡它的下樓電梯就在門口,幾乎不需要見任何人就能完成日常所需物資的採購。

在小區裏只要逮着了我,大爺大媽總是擡頭熱情和我打招呼,我禮貌迴應後便沒有了下句話。房子是爺爺留下的,在市中心,爸媽自己有一套房在新開發的東區。爺爺奶奶去世的早我畢業就搬到這兒,房子是我的名字。老小區總是有很多熱乎乎的人,顯得我有些格格不入。若爺爺奶奶還活着,熱乎乎的人總是來這兒做客,那是我堅決不會答應的事。

屋門口牆角的地方總能摞起來幾十桶空空的泡麪碗,它們把整個屋子瀰漫於油膩的味道中,連廁所也是。泡麪桶的對面是牀,牀單的顏色很黑卻又明亮得發白。我習慣於自己的味道,它比洗衣液的氣味更踏實。所以懶得洗。

位於牀邊的是和大多數人一樣的電腦與電腦桌,通宵達旦的打遊戲總能令人熱血沸騰,而這個小小桌子支撐了一場又一場激烈的戰爭。

直到昨天晚上突然停電,我的生活節奏才一下被打亂。每次停電物業均有提前通知,這次是個例外。沒電的狀態讓人抓狂了一夜,早上從鄰居口裏得知物業沒有做錯什麼,而僅僅是我的電欠費而已。我趕忙去充電,輾轉各大銀行,卻發現我錢包裏、手機裏幾乎所有的卡知道密碼的或不知道密碼的,餘額是零。

從畢業開始我儘量減少開支,一天兩頓泡麪,半月去一次超市,洗澡次數是零,以延續我沒畢業時的種種優良習慣。此刻才發現,我的電欠費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父母並不是不願意支援我,老大不小的人,每次聽他們催問對象和工作的事情,就整體感覺不太好,還是離他們遠一點好。我還年輕,工作和麪包有的是,只是我懶得去找而已。而父母給安排的工作輕鬆離家近,讓我的慵懶更加囂張。

現在想想,我還真沒臉問人家要錢。我曾嫌棄他們的嘮叨,我該一直相信他們的嘮叨是真的。而不應該拿了生活費又不聽人家的勸。那樣前後不一致的人格,學校並沒這麼教過。更多學會的是傲氣,而傲氣卻與社會格格不入。

我躲在爺爺家裏打遊戲也許就是爲了保持這種傲氣。儘管它破壞了家庭關係,斷了我的生活來源。

最後在餓了一個上午之後,我決定去找一份工作,活下來。


02

簡單整理了電腦,刪了遊戲軟件,開始給各大招聘網投遞簡歷。新的生活從這天下午開始。

突然發現簡歷的內容確實匱乏,若要寫遊戲心得,滿滿一頁紙也不夠。隨便編了一些,又覺得難爲情這是在騙人。我還沒騙人的經驗,連自己都感覺編的內容假。編的假履歷又統統被我刪掉,無奈下只在簡歷上留了姓名學歷和聯繫方式便發佈了。

我以爲沒人會理我,簡歷太簡單,卻又來了很多電話約我面試,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也沒多想,預約面試就面試吧,我有時間去就行。內心是很排斥這些電話,我還沒做好工作的準備。

可到了下午事情就變得嚴重了。

不知名的電話打來的越來越多,比我手機裏現存的號碼還要多。我打開網頁一看才發現,我發佈的所謂的簡歷信息被泄露了。如此,有些房產經紀人冒失地打來電話問我要不要二手房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神經繃緊,快速地關閉公佈的信息,之後再也沒有打開過。然後在之前預約的面試裏挑了幾家靠譜點的企業,準備明天上午過去試試。

晚上休息的時候無法入眠,很想和父母打個電話,卻又因找工作的事情而心煩意亂,逼得自己沒心情這麼做。趁夜深人靜,我去樓下透透氣,順便戒掉些網癮。

孤零零的小區全是小汽車,本來是很大的院子,物業的保安室燈火通明,竟然有人值夜班。小區太擁擠了,我想去街上轉轉,一羣酒裏酒氣的人擁着從門口擠進來,穿的短袖上滿是油污與酸臭,該是吐的。我還不明白他們喝酒的原因,自然沒法體會嘔吐的難受。

晚上的世界原來也這麼與我格格不入,走了一百米不到我決定回家睡覺,萬一夜更深我餓了怎麼辦,明天還有面試呢。

而就在此時,我微信收到了兩千塊的轉賬,我爸發的,還有一些鼓勵我的話,暖暖的。

我雙手開始發抖,也不怕會抖掉什麼。


03

第二天早晨很早我便起牀,因爲要擠公交。

兜裏有倆錢,走起路來感覺就不一樣,彷彿昨晚一夜都睡的踏實,感覺公交也不擠,只是人與人的距離更近了點。我對面試充滿了信心,也沒了昨天排斥找工作的心態。

面試我的姑娘眼神很柔軟,舉止過於客氣,和我一樣。後來才知她和我是一屆畢業,可能她沒有打遊戲的習慣,比我先入了職,對於她,我總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只和我做了一些測試題和簡單的溝通交流,然後就把我引薦給了另外一箇中年男人。他穿藍色西裝,頭髮從額頭往後傾軋,把他的額頭襯得很高大,像是他本人有那麼偉大一樣。

不過,聊着聊着畫風發生巨大變化。原來他們不是招人的,而找學生。而我恰好看上去像學生的樣子。我看了看旁邊引薦的姑娘,她雪白的面色緊張起來,有些因騙我而愧疚的意思。

莫名地,我反而害怕傷害到她一樣。所以假裝在聽中年男人的講解,他說公司是做在線教育,有專業的老師專業的攝影師錄製的面試課程,鐵飯碗筆試輔導課程,專門針對剛畢業的學生量身打造,有很多同學從這裏受益,考上了事業編,進了合資企業等。

我沒有在意中年男人說什麼,反而對他的滔滔不絕心生厭惡。他說話時,我一直不時地看他身後的姑娘。我希望通過眼神交流,讓她體會我的苦衷。

中年男人徹底惹怒了我,我纔不顧她的憂慮奮勇而起。只聽,中年男人很輕飄地說,這麼多海量的課程,只要兩千塊!你說值不值?!

姑娘在樓梯間攔下了轉身離開的我,很明顯我不需要這樣的課,之所以自己找工作全是憑着自己的一腔骨氣,否則早聽了父母的良言到他們安排的公司上班了。姑娘哀求我買下這些課,因爲這個月的業績,因爲這個月的業績決定她的去留,因爲她輾轉了半個月才鐵定了這份工作,身上銀子所剩不多,她不想一開始就那麼失敗。

她堅定地說,我是從鄉下來的,所以,必須留下。

我能從她的眼裏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她拉着我求了三次只差沒跪在地上。我上半身有些鬆動,我無意惹她擠出些淚花,淚花讓我渾身極度不適,我決定成全她。

重新擠在公交上,是回程。除了沒錢,原來什麼都還在。不過,我開始對公交上的中年人感興趣,似乎他們就是我的父母,父母就在我身邊。

在換乘車的時候,我決然換了方向,去新區,一個早該去成全的地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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