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三十年



車載播放器里正讀着三毛的文字——驚夢三十年。

悽婉悱惻的簫聲縈繞在文字裏,眼眶瞬間溢滿純純的感動……

三十年?手執方向的我,緩緩行駛在這鄉間的小路上,此刻要赴的,不正是一個三十年的約嗎?

揹着鍋盤碗筷、拎着青菜米麪、扛着菜墩……三十年前的我們一路負重卻一路高歌歡笑,在這大山深處、流水盡頭,拾柴、生火、煮飯。鍋鏟輕快地碰撞,溪水潺潺流淌,裊裊炊煙四起,我們三五成羣上演着名曰“野炊”的節目。

“哇哦!湖水怎麼這麼少了?”

“這裏,這裏也,明明有一條小路,哪去了?”

“咦!溶洞呢?你們記不記得?老師帶領我們參觀過,要不是手電的光源及時晃到眼前,我差點掉進一個小洞裏,現在還心有餘悸……”

大家七嘴八舌地撿拾着過去,試圖把那些三十年的碎片一點一點地努力拼湊完整。

沙礫早已反客爲主沒過了湖水,填滿我們的眼。粗獷的沙和靜謐的水,分界處停泊着一個打撈砂石的機器,我們在乾涸的河牀上架起一座記憶的橋。

從嬉笑打鬧的孩提玩伴,到共赴學堂的莘莘學子,這支隊伍一點點壯大,️有一天如水上浮萍四下離散,從此天涯淡泊。

如斧頭劈鑿過的山巒疊嶂,一如30年前那般蔥蘢秀麗。沿湖而上,翻越成堆嶙峋的亂石,行至水窮處,忽然問自己:此刻在找尋什麼?

尋摸魚捉蝦、爬樹摘果的純真無邪……

尋簞食瓢飲、粗繒大布的簡單快樂……

尋山谷溪畔繚繞的飯菜香氣……

尋貓頭鷹寶寶從頭頂的樹上忽然砸到懷裏時的驚喜……

當我們意氣風發地告別鄉野阡陌,站在車馬滾滾、燈紅酒綠中茫然無措,可曾懷念山澗清幽、細水長流……

當我們跌跌撞撞地闖入都市,在刀光劍影、兵荒馬亂中傷痕累累,可曾聽見蒼幽老樹下柴垛裏蟋蟀的低吟……

當我們掩面伏在黑夜的肩頭,用淚水沖刷刻骨銘心的愛與痛,在抽泣的夢裏,可曾流入老屋前稻花香甜的清芬……

情牽根系,逝水流年,該如何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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