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VOL.2021.02.26

早在中考之前,四五月份的时候,老马便已确定要去杭州学美术方面的艺术中专了,他也当真选对了路子,但我那时却觉得这并不是个好选择,虽然即便参加中考,以他的成绩也只能念个职高,认真选个专业,好好学,总好过远赴杭州学个空泛的美术专业。

及到周末,我们相约去山上摘果果红,似乎有好些年没去摘过了,儿时的春天,经常提着淘箩塑料桶一类的器物结伴去山里采摘鲜红柔软的果果红,这种兴致恐怕是再难体会的了,在这初中即将毕业的档口,我们仿佛站在了一个与那两个男孩告别的站点。

拿着淘箩一边在山上采摘,聊的却是他即将要去杭州念书的事,以前可从来不会聊这么正经的话题,仿佛我们已经走入了两列停靠在车站的列车上,隔着月台隔空而望,那月台上遍地都是碧绿的果果红荆棘,两个小男孩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淘箩小心翼翼地拨开荆棘叶,采摘隐藏其中的果果红。

我跟他隔空聊着临别前的话语,他说等将来他成了大画家,送我一幅得意之作,我笑着说拉倒吧,你那点天赋,能画出什么名堂。的确画画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一项天赋,在整个学生时代,我从没觉得有任何人在这方面能及得上我半分。但我也从没想过把它发展成职业,觉得上高中考大学才是正常的人生,学艺术什么的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我是决计没有兴趣的。

那时候我隐隐地意识到这次相聚之后,今后我们可能很少有机会能再凑在一起了,仿佛是一个时代的落幕,用一句几乎在所有武侠电视里从小便听了无数遍的话来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发小终归是只存在于孩子的世界中的,而那句话,不仅对发小适用,对自己亦是如此,总该跟那个男孩告别,他只属于这个童话般的小镇。

我忘了老马是中考前就去的杭州还是过了暑假才去,总之,他没等到期末便早早地毕业了,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们见面的次数,的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个我童年最亲密的朋友,至此便从我的世界中隐去了。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我考了个不好不坏的分数,稍稍低于保守预期二三十分的样子,但跟我考完试后的估分却接近得不可思议,估分528,实际528.5,本来如果超常发挥一下的话,还是有希望跟老潘他们考到一个档次的。我这分数是最尴尬的那种,去好的学校的尖子班不够,去普通班又考得太高了一点,有种忒不划算的感觉。

在查到成绩之前,我和老潘还有其他一些学生去学校聚了聚,那天其实成绩已经可以查询了,只是我还没查,很多同学都查到了,老潘考得还挺理想的,至少没失常。班主任那天也在办公室里,我们离开教室准备回家的时候,路过她门口,她喊了我一声,问我查了没有,考了多少,一位女同学正站在她身旁跟她聊天,两人注视着我走了几步进去,停住脚步说了一句不知道,那女生顿时就夸张地笑了起来,那轻松愉快的样子,她一定查过了,而且考得挺满意的。

那时对于本市的那几所高中,除去怪物级别的慈溪中学,我只知道浒山中学最好,它的尖子班我这点分数当然是远远不及的,即便是老潘也不够,他选了杨贤江中学的尖子班,这是他这个分数的最好去处。但我总觉得有尖子班的学校太过势力,教育资源分配不均,偏心对待,在学生阶段就给你营造一种阶级观念,同一所学校的学子却给每人贴上三六九等的标签,对此我没有一点好感。

而在这一众学校之中,三上高中是唯一一所不设尖子班的,所有班级一视同仁,但据说它刚建校不久,这才是它第二次招生,但看它第一次招生的分数线却不低,学校的实际实力怎么样无从得知。于是在开完班会之后我上去问老师我这个分数能不能报三山,它会要吗?她诧异地说:“要啊,怎么会不要,简直不要太要!”没有再问,心下已然做下了决定,我喜欢这个学校的名字,也喜欢它一视同仁的态度,好感既生,没有什么犹豫,再没考虑其他的。

上次过年时,在三楼翻看写字台抽屉里的旧事物,翻出一张简陋的打印纸张,除了些许折痕,简直灿然如新,甚至没有什么泛黄的迹象。这是一张新生入学通知书,上面详细罗列了新生入学参加军训的时间,学校地址,学生入学需注意的各项事项等等,落款当然是三山高中,时间2004年6月27日,一个大红色的印章盖在上面。

这真是一种奇妙而又惊喜的感觉,仿佛这是一张从时光中寄来的入学通知书,寄了整整十六年时光,才寄到我的手中,感慨之余,下意识地喃喃呓语:“哦,真希望它还没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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