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田儒林正傳(2)

        明經少年立祖訓,讀書手藝傳百年

按:

據畔田中村榮登公後嗣陳述明叔考證,畔田讀書第一世家爲陳桂芬家族。陳桂芬,旌善公子孫,名昌彥,字桂芬,生於一八二一年,逝於一八四五年,終年24歲。從他出生至公元2021年凡200餘年間,其家族一路科甲揚名,高考得冠,實至名歸爲畔田第一詩禮人家。

本人將從儒家視角重新演繹部分史實或虛擬場景,如與其後世族人歷史記錄,口口傳說有所出入,或無意間批露其家族隱私,請不吝賜教,予以修改。


上回寫到有慶與陳作霖,陳濬在“泮溪書院”談經論道,不勝歡悅。彼時春風習習,暖陽溫和,泮水甘甜泡茶入味,談笑有鴻儒,往來皆人物,世間第一等的幸福時光不外如斯。

正交談間,從書院走進兩位少年,一見有慶,躬身而拜:爺爺。又轉身向陳作霖,陳濬行禮,口中道:伯伯好。

陳作霖見這兩個少年,一個十六歲上下,身強體壯,眉目清秀,皮膚黝黑,衣飾雖不華麗,但乾乾淨淨;另一個約十一歲,圓臉,麪皮白淨,一雙眸子炯炯有神。

正驚詫間,有慶呵呵一笑,介紹說:這個大的叫隆圭(字星朗),小的叫隆勳(字星輝),是一對親兄弟,讀書厲害了。

陳濬來了興趣,問:小後生,讀書苦嗎。

星朗和星輝不約而同地答:不苦。

陳濬道:誰說讀書不苦?哪個讀書人不三更燈火五更雞,哪個不曾懸樑刺股劃齏而食過?你可不要少年不識愁滋味,爲賦新詞強說愁哦。

兩個少年異口同聲道:我爸爸媽媽說不苦,那自然是不苦的。

陳作霖和陳濬不由得大呼驚異,看他們的神情,語氣自然而然,並無半點嬌揉造作,冏異於同齡少年,難道他們是文曲星下凡?不然怎麼如此不叛逆讀書?

有慶道:二位世侄不必奇怪,你可知道他們父親是誰?

陳作霖搖頭。

有慶道:他們父親叫陳昌彥。

陳作霖驚呼:便是那個不世奇才,畔田顏回陳桂芬?

有慶道:正是。昌彥是我長兄旌善的孫子,我的親侄。他自小天賦一稟,伶俐異常,憶力超強過人。有一年,我們結伴遊學于都善山的羅田巖,那巖上刻着宋代,明代和本朝各儒家聖賢的詩文作品,我一見之下,興奮異常,整整一個上午忙着抄寫謄錄。桂芬卻走馬觀花,東瞧瞧西看看,我見了自然要說教一番,他悠然說:叔父莫動怒,小子已然記入腦中哩。我不信,說:自古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莫要逞強,錯失學習儒學詩文的大好機會。

回到家,他拿出筆墨默寫完成,和我抄錄的詩文不僅一字不差,連各首詩文排列的上下左右順序也一模一樣,記憶力之高超,確實遠勝我等百倍。

陳濬作霖盡皆折服,陳濬道:《三國演義》描述張松博聞強記,他出使曹操陣營,主簿楊修爲炫耀曹操英武雄才,將曹操親撰的《曹孟德新書》遞與張松,一柱香之後,張松哈哈大笑,說這破玩藝在也蜀連三歲小孩都能吟誦。楊修不信,拿了紙筆,張松竟將此書十三篇默出。當年看到此段,全然懷疑,今聽世伯講述桂芬掌故,才知世間確如此神人。

有慶道:桂芬讀書用功,四書五經全然爛透於胸,十六歲便考了功名,中了秀才,只可惜天嫉英才,二十四歲染病沒世了。當年讀《論語》,顏回死,孔夫子痛心疾首,撕心裂肺地哭喊:天喪予,天喪予。誰知道這種事應會真實地讓我面對,桂芬死,我無語表達內心之痛,之哀,天地應爲之變色,鬼神應爲之哀啕,諸神應庇佑其妻兒。他臨終前對我說:某人一介儒生,無萬貫家財,無金銀珠寶,只會讀書這門手藝。世間營生行業萬萬千千,我只願我的子子孫孫選讀書這門手藝。萬勿失傳。叔叔對我恩重如山,亦師亦父亦友,卻再也不能盡孝。

有慶彷彿回到了當時的場景,眼角溼潤,情緒激動,久久難以平靜。良久才緩緩說:

世間每一個讀書人,或許都將那句古話奉爲圭臬: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

讀書這門手藝學得好了,顯達可居廟堂,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下沉可以興辦學校,教書育人;  隱遁可以採菊東籬,研究學問,著書立說,文以載道。

          星朗說:爺爺說得太好了,家父生前,常言,讀書有甚麼難,有甚麼苦。你們看崬上樅毛有多少根?蘆箕有多少葉子?那是數也數也不清的。我們來看四書,《大學》一千七百五十三個字,《中庸》三千五百六十八個字,《論語》一萬一千七百五十個字,《孟子》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個,合計十八萬左右個字,這掐指能夠點清的東西便是不難了。”

陳作霖與陳濬面面相覷,兩人學歷俱爲進士,四書五經不可不謂不熟,但這字數,壓根沒去統計過,看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不糙。

星輝接話說:我爹過世之後,我媽雖然悲痛,但對於我們的學習,她一點也不驚慌失措。因爲父親生前讀書,一定念出聲音,幾年下來,不禁我們只弟,連我媽也熟知個大概。我媽常說《論語》也不是天書啊,你看夫子講的: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食壹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

    色惡,不食。臭惡,不食。不時,不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

這不是告訴我們這些廚娘,要講究刀功,要講究配菜,要講究配料,這個夫子啊,看起來有點難伺候,不過讓我們也學到了做菜的要害:要講究,要用心,色,香,味俱全,還要擺出花樣。

星輝動情地講述:我媽媽做的飯菜是世上最好喫的,這些飯菜是從四書五經裏走出來的,沾染着書香。

大家聽着都大笑起來。

有慶接着道:一個家庭興盛的關鍵需有一個賢妻良母,星輝母親是個中佼佼者。逢年過節,經常能碰見“慈母吱吱磨豆腐,孺兒琅琅誦經書”的場面。母親做豆腐,兒子在旁大聲誦讀經書,母親苦中做樂,兒子忘我念書。此情此景,何其溫馨!這也是一個家庭崛起的好景象。家有賢妻良母,家終興旺,古代的孟聖人母親,樂羊的妻子,晏子馬車伕的妻子,這些都是女中俊傑,俯首相夫教子,甘願做綠葉,甘願做蠟燭,將丈夫,兒子培養成世間偉岸人物,她們只隱藏在男子身後粲然一笑。

  陳濬道:星輝母親能寓教於樂,真正是位厚德載物的人物。星輝,你們只弟好好唸書,考取功名,等你爺爺做壽時,咱們一塊製作一件禮物,表達敬意。

星朗星輝後來不負重望中了秀才,授與“歲拔貢生”名號,享受朝庭奉祿。及至有慶公98歲做壽時,陳作霖親撰壽文,陳濬書寫,畔田所有有功名者皆上榜留名,成爲當時畔田儒林一大盛事。

1903年,星朗星輝兄弟在畔田上村效梧公大祠門口樹立兩根高數丈的旗杆石,左邊旗杆陰刻銘文:授明經進士陳桂芬。右邊旗杆鐫刻:星朗星輝立。

此後百年,有陳烈濤者,自幼失怙,與寡祖母相依爲命,其處境雖貧,然其祖母深明大義,恪守祖訓,以供孫子讀書爲榮。歷史何等驚人相似,人生不過是因果輪迴,後烈濤考取江西師範大學,成爲畔田解放後首位大學本科生。    其後幾年,烈濤本族小太公陳述明兒子志龍考取博士後 。 又過幾年烈濤小爺陳光華兒子陳亮考取博士後。再過幾年,烈濤兒子陳典帥考取上海同濟大學。

  自此桂芬一族,扛鼎畔田儒林,名符其實爲畔田儒林第一世家。

      正所謂人才濟濟無窮盡,又見長江滾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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