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老婆一臉醋意。
我怎麼了，我可連一句話都沒說？老婆嗔怪的眼神背後有幾個意思？
正在納悶的時候，我一下子想起來了，原來我剛纔看了小黑一眼。
小黑，幾年前倆孩子從校園撿來的中華田園犬……肉乎乎的，萌翻人。玩兒回來打個噴嚏，女兒就拿出圍巾給它保暖。
老婆看見大發雷霆，倆孩子你哭他叫地爭辯……一場爭狗大戰拉開序幕。
我一直想養狗。看見孩子們哭哭啼啼力爭，我裝作無事人一樣掃地刷碗……
他們仨鬧累了，休戰時家裏反而更安靜了。
“……？”面對倆孩子，老婆無聲地看我。
“養狗可以培養孩子的愛心！”我慢慢騰騰就說了一句話。很多時候，話多不如話少。當然，我還有自己的小九九：把一錘定音的事兒留給老婆，哪天她後悔，我好藉此反擊，從而保住這條狗在家裏的永久居住權。
老婆猶豫不決，我們三個滿心期待，三比一都差點敗北——小黑跌跌撞撞走進了我家。
每天回家，迎接我的一定是它。撲過來把我緊緊抱住，水汪汪的眼睛裏蹦出來的思念化成水，沖刷着勞累一天的皮囊。
上班時，它就扒着窗臺目送，直到到視線的盡頭。
“整天坐辦公室，太熬人啦。”每次我這話一出口終會引來老爸一頓罵，他說我矯情。哎，隔行如隔山哪。可他再怎麼罵都不能減輕久坐之後的腰痠背痛腿抽筋兒……那種困困的、乏乏的感覺好像腰椎被別人撓挖了幾下，留下火辣辣的、癢烘烘的感覺。最讓人感到憋屈的是，你想撓兩把卻找不到可以着力的地方。可奇怪的是，回家拉上狗溜達一圈，腰椎奇蹟般地恢復了元氣，全身滿血似的充滿生機。
“又遛狗去？”鄰家鄰居問我。
“不是我遛它，是它遛我！”聽我這樣回答，鄰居們都說我好幽默。
我說的是心裏話，狗給予我的健康快樂遠遠大於我們給予它的一個狗窩幾兩狗糧。對於鍛鍊這件事兒，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形容都有點糟蹋句子，因爲絕大部分人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都達不到，充其量也就是“三天打魚七天曬網”，有些人甚至“三天打魚”後就再也不鍛鍊了。
小妹到家裏來，一見狗就喊叫“要這狗作甚？”就連狗走近她打招呼都嫌惡地只躲。聽見我說要狗陪着鍛鍊時，她打開抖音“這上面有那麼多鍛鍊的方法，還不如一條狗？”
見我默然，她認爲自己有理。爲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她緊跟着手機搖腿擺臀扭胯擰腰起來。不過她還沒堅持五分鐘就抱着手機傻呵呵地笑起來，渾然忘了鍛鍊這回事。面對誘惑，沒有人不動心，只不過動心的程度不同而已。一個小小的手機不僅剝奪了小妹鍛鍊的想法，更剝奪了無數個小妹小弟男女老少分出鍛鍊時間的念想。
“得遛狗了，要不你跟我一起，順便鍛鍊鍛鍊？”我問快把頭杵進手機的小妹。
“不去，呵哈呵……”小妹這一笑就更傻了。
冬天，外面很冷，我把手放在狗脖子下面，一股毛茸茸的溫暖傳來，小黑狗一動不動，彷彿盡孝似地默默溫暖着我的手，一雙好看的眼睛水汪汪的，乖巧得彷彿會說話。
夏天，不用暖手，但是和它一起爬山倒是不錯的選擇。延安的空氣本就新鮮，藍天白雲是其標配。尤其是槐香季節時，漫山遍野的一穗穗白中略微泛黃的槐花香得人一陣陣甜膩。
城市裏，很多人行色匆匆，等到花草葳葳蕤蕤時才恍然大悟：草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我怎麼不知道。好像她是大地之神一樣，花草樹木的生長都得向她彙報似的。不過我總是會看到春天的第一抹綠色，甚至那些輕悄悄從土裏探出頭來的嫩黃芽都逃不出我的眼睛，因爲有狗陪我一起爬山下窪。
遛狗時間久了，小區裏有個話都說不囫圇的小男孩見了我就叫“豆豆（狗狗）”。我是個不想出名的傢伙，性格安靜得就像一本書。可一旦有了狗，天天遛狗，我竟然成了小區的“名人”。有一天在公交車上，有人問我是不是住在棗園，而且說出了我的小區和單元樓名。我一臉懵逼，她就說“你是不是養條黑狗？”我呵呵一笑：因爲小黑，我還出名了一把。
對門鄰居家女孩很喜歡狗，一見狗就要過來摸摸頭。有一天，我正在遛狗，它拽了我一把，向一個女孩奔去。我大驚失色，誰知女孩摘下口罩奔過來摸摸狗頭，原來她是鄰家女孩啊，看着這和諧的一幕，我相信彼時有三條生命感到了溫暖：一人，一人，一狗。
昨天到西安，女同事一口氣喝了三杯水，一路上央求司機師傅到服務區停一下。司機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但一直不肯停車，直到平時常停的中途那個服務區。看着蹲在車門口，兩腿擰麻花一樣左夾一下，右夾一下，大家都忍住笑。人們一天上好多回廁所，但是小黑每天只上兩回廁所。從這一點來說，小黑比人還自律，哪個人一天能憋住只上兩回廁所？甚至我出差整整一天半，它都忍着，讓我又是心疼又是感動：人有它這麼自律幹什麼事兒不成？
人非草木，和狗相處久了，感情越積越厚，反應在眼神裏就會執着幾分。今天大概是看小黑時，一不小心流露出真心，才惹得老婆醋意大發。這也不怨我，誰讓小黑這麼可愛呢！
一看老婆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神情。我連忙轉過頭去看她，用的是看小黑一樣的眼神。
“慫樣，滾……”老婆言辭慌亂之中掉下一抹胭脂色的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