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又吹雪

早上起來,三弟一揭門簾就喊叫:“咦,下雪了。”

聽他聲音,雪一定很大。三弟的語言總有點誇張,雪的大小要見了真物纔算。

雖已立春,陝北的氣溫依舊在零度左右徘徊,下雪再正常不過的了。但是年前年後雪少得可憐,愁得黃土高原的地表都黃慘慘的。如今這場雪也算是應景的一次補償吧。

一片一片,飄飄灑灑,不多不少,立春的雪是一段過度的詩歌。一邊放不下冬,一邊又靜悄悄地走向春的葳蕤。

片狀的花兒從擡頭不見的上天飄出,融入淺灰色的空中,最後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它們那種沒見過世面的表情就像被貶下凡間的仙界精靈。

老爸想拿起掃帚,但雪太少,不值得掃,又把掃帚扔下,去碣畔上抱起一捆幹槐樹枝。七弟連忙揭起媽媽用碎花布縫製的百衲門簾,一股白灰色的蒸氣從門內湧出,像是仙家居住的地界兒。

沿着小院西南的小道,走一路留一路腳印。手裏一碗小米粥,筷子上穿一隻油圈圈(這是過年最後的味道)。下了雪,一定要記錄下來的,看着鏡頭裏下着的雪,我試着將小院的瞬間化爲永恆。

菜地裏已經蓋上薄薄一層雪被兒,家裏的黃貓轉過頭來和我交流。

“我出去轉轉。”貓mia唔着。

“出去溜達溜達?好的。”我用人語回答

“你不用看我,一會就回來。”貓又用貓語回答,說完身子一縱就出了我在雪中的視線。

院外飄雪,也是懶漢賴牀的好時機,家裏的另一隻貓就窩在留着暖氣的被角下呼呼大睡。在懶漢看來,再好的風景都不如一頓好覺。這隻貓是黑色的,比黃貓大了不止一圈。來串門的都說,你們家養的哪裏是貓,分明是狗嘛!

迴轉身來,小院彷彿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老爸要去西安瞧病。風溼一直折磨着他年輕時過度透支的身體,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每次都要帶着他去瞧病,他就是不動身。這次好不容易說好,大家唯恐他反悔。

爸媽年紀大了,卻“就戀着這一方水土”。爸說“哪裏都不如我這老房子。”媽言“母土難離!”

老人都是智者,一位大字不識的農村老太竟然把漢子簡介深刻的美給說了出來。“母土難離”四個字裏面的鄉愁,真是重得連院子裏的架子車都栽不動啊。不知道,三弟座駕小小的後備箱可否裝得下?

看着老爸上車,媽拍了拍他身上說“剛穿上的衣服蹭上甚了”。聲音裏滿是嗔怪。其實,老爸穿了新衣,哪裏有塵土。老夫老妻的心思不在嘴上,而在這一舉一動間的微妙上。

“媽,您還是一塊去吧。爸看病,您去轉轉。”七弟懇求說。

“您要不去,我們幾個就把你擡上車,直奔西安。”想着昨晚七弟對老媽的“威脅”話,看着老媽在零零星星的雪花中堅持己見,想着茫茫宇宙中小院裏的溫馨,我覺得這個世間有一方小院戀着就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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