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刻錄機(157)--夏日炎言系列

夏日炎言4

五月一日下午。陽光已帶着夏日的影子了,空氣中也已能感受到夏日的細微的矛刺在皮膚上的感覺了,雖然還不似夏日那般刺得令人難受,可已能勾起你想到夏日的炎熱引起內心的煩躁那種感覺了。當然,炎熱是還沒有達到夏日那種境地的,你坐在門前坪地裏的樹蔭下,還能感受到涼風,皮膚上的毛孔又感覺到了一股舒暢感。你知道,夏的影子已經很近了,可也終究還是未到。

你坐在坪地前望着門前的菜園子,菜園子也是映襯着時節光景,野草,野菜與花都還青綠繁盛,還未如同夏日被陽光暴曬後變得萎奄。你看到了菜園子裏那些幾乎被荒廢的土地上長得繁茂的花草在迎風搖擺,有幾隻蝴蝶在上方翩翩起舞。

你也聽到,菜地裏,有幾隻青蛙在地裏咕咕鳴叫,那聲音很窸碎,零散分佈在土地下面。蟲子的聲音也是有的,那些“吱吱”聲從田裏的某些個角落發出,和那些青蛙的鳴叫聲一樣,稀稀疏疏的,不濃不淡。蟲子沒有冬季那般的沉默,卻也達不到夏日那般的熱烈。不過,這樣的情境和那有些刺人的陽光一樣,已也有些夏日的影子了。而我想,夕陽西下,夜晚來臨之後,也不知道門前的這片農田裏又會是怎樣一種熱鬧?

父親趁着休息的日子在門前菜地裏挖土,將去年種下的已經老去的大蒜挖了出來。父親的年紀越來越老了,菜園子鋤地種菜已經力不從心了,而菜地裏的那些花草也不過是去年種了過冬之後沒有打理而長成的大蒜苗,那些蒜苗都已老得不成樣子了。只見父親挖下了一塊塊黑色泥,然後從黑色的泥塊中翻出一球球的大蒜。翻過來後黑色的泥覆蓋在土地上,而那些已長得十分茂盛的蒜苗還有那些白色的小花兒,被父親翻埋在地裏了。想起了慕容朗讀的《園丁的一年》中的一個描寫片段,大抵是說真正的農人可不會如同藝術家那般只敏感於表面的變化,他們在地裏經營,看透的是生命的本質的變化,雖然他們的行爲看起來是不帶藝術感的。而我想,此刻父親將那些蒜苗,花草兒翻過來埋在地裏,同樣也是這樣的道理罷!

還在勞動的不單單是父親,農田裏的其他地方也已有人在開始忙碌。遠處的農田裏,有人正戴着草帽在已經有些夏日影子的陽光下忙碌,他們挑水,給蔬菜澆水;他們揹着紅的,黃的噴霧器,在田間噴灑着農藥;他們在田岸邊,菜地裏揮舞着鋤頭,和父親一樣修整着岸堤或者菜地。或許,那樣的姿態沒有藝術美,可那樣的勞動卻也有些它自身的勞動美。並不一定要修整美麗的花卉纔算是藝術家,那些真正在利用着自然規律勞作,在完成着生命本質變化工作的勞動也是一門藝術。你們看到的是植物外在的美,而農人感受到的確實生命本質變化的美。這就好比尼采《悲劇的誕生》中的日神和酒神一般。因此,較之其他人,對於植物的藝術理解,農人可以說更像是真正的藝術家。

坐在坪地裏,看着夕陽將家後背的碳山嶺拉得長長的影子。我忽想起,老家裏,傍晚的夕陽我是很少看到的,因爲家後邊炭山嶺的緣故,每當夕陽西下,太陽便跑到山的後邊去了,而我的家正好是在山腳下的。所以,看不到夕陽西下的我只能在傍晚感受夕陽給我們留下的長長的山的影子。

當然,傍晚裏,不單單是山的影子,還有山後那些歸鳥的鳴叫聲。傍晚的鳥兒叫聲也是稀稀拉拉的,偶爾有幾聲會叫得強烈,偶爾有幾聲叫得婉轉,不同的鳥兒叫聲也不太一樣,有從後山樹林傳來“咕唧”“咕唧”的鳥叫聲,也有從田間雜草叢間的傳來的“嚶嚶”聲,亦有從遠處山裏傳來的“咕咕”聲…可不管那些聲音如何特別,也不管那些聲音如何好聽,此刻卻都總容易給人一種在呼喚家人回家的感覺。

爲何?你依靠在窗前,看着對面的樊家山,不遠處的明蘭河,農田中水稻,蔬菜,經濟作物,還有在田間飛舞的蝴蝶兒以及天空中越過的飛鳥,還有在進行着一天最後一點忙碌工作的農人,聽着,越來越強烈的蛙鳴,蟲子的吱吱聲。你發現,隨着天空炎熱暗淡,隨着影子越拉越長,隨着最後一點點陽光的即將消散,眼前的這一切都已不知不覺中浸淫在了一片傍晚的暮色之中了,是萬物該要歸家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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