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極島:與昨日的我後會無期,與未來的你明日可期

說來奇怪,選擇去東極島,是因爲看了紀伯倫的一段話: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尋找愛情,只是去愛;不再渴望成功,只是去做;你不再追求空泛的成長,開始追求修養性情。你的人生,才真正開始。

看過關於東極的評論,譭譽參半。但我想,無論任何東西,如果你不去親自體驗一下,又怎能發現它的好與壞呢?

1、乘船

我想,網上那些對東極之行頗有微詞的人,或許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暈船影響了心情。說實話,海上的風浪確實很大,從而導致船體不斷搖晃,極易讓人身體不適,甚至嘔吐。這與你美好的預期顯然是不相符的。

但不妨把暈船這件事當成你享受美景前的坎坷——關鍵是,你在船上,海上有浪,何不給自己一個美的期許呢?

在一種艱難的環境中,努力尋找一個可以享受的地方,或許也是一種境界。

坐在甲板的木椅上,我想,人生不也是如此嗎?生活不易,遍地糟粕,可也要看你的目光盯在了什麼地方。

所以,望着甲板上的人,我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們或許在單位受盡了委屈,在社會上嚐遍了辛酸,每天重複着早已厭倦的生活,但這幾十顆心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地,都對自己說過一句話:我的心該休息休息了。

2、登島

下船的時候,有些賓館的老闆拉客,騎三輪的、騎電摩的人推薦賓館,環境有些噪雜,有人感到可能來錯了地方,世間的這些熙熙攘攘我在什麼地方見不到?

可浮華終會褪去,正如白晝刺眼的陽光也定會化作宜人的餘暉,以一個最浪漫的角度灑向這靜下來的海島,也灑向你,將孤單的你與這寂靜的海島勾勒在一副圖畫裏。

海天相接的晚霞,目光所及的礁石,小船上勞作的漁民,統統映在你的瞳孔裏,又悄悄爬上你的心房,礁石上的燈塔遠遠望見了你迷人的笑容,也不感到那麼寂寞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降臨,上帝給眼前這一切披上了空靈唯美的面紗,給人的眼睛加上了濾鏡。

大海另一邊的委屈、生活的辛酸,都被漲潮的海水淹沒了。

觸手可及的天幕突然向遠處奔跑,像是去追尋許久不見的戀人,跑着跑着,終於跟遙不可及的大海牽手、擁抱,構成這幅恩愛和諧的水墨畫。

一隻狗從畫裏走出來,湊近我的身邊,彷彿是要告訴我一條走進畫裏的路。

突然想起羅素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人人都希求幸福,參差多態乃是幸福本源。

或許我們的生活被一種不可言狀的東西限制了參差多態,纔是很多人無比困惑的原因。這種東西與幸福本源是相對的,乃萬惡之源,卻一直被我們奉若至寶。

比如有人拿繩子把你捆起來,拼命地給你表演戲法,但人家卻沒蒙上你的眼睛或限制你思考的自由。

走回下榻的旅館,發現天空升起一輪圓月,悄悄地將銀輝灑在海面上。

3、日出

據英國格林尼治皇家天文臺測定,中國大陸居人島新世紀第一縷曙光照射點爲東極東福山島,日出時間是2001年1月1日6:42。

爲此,東福山島專門在東北方的一個山坳裏建造一個平臺,並立碑爲證——“新世紀第一縷曙光照射點”。

海島的清晨靜悄悄,早晨6點,觀日平臺上就聚集了二十幾個人等着看日出,不過大家都是輕聲輕語地交流,似乎唯恐聲音太大而驚擾了尚在沉睡的深海。

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跟觀日平臺上的其他人一樣,都在向遠處眺望着,生怕錯過下一秒就會升起的日出。

人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把手機攥在手裏準備拍照,有的在調試着無人機,還有一對情侶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男生把一隻胳膊從外套的袖子裏掏出來,然後把外套的一半緊緊地裹住女孩。

大家都在等着見證朝陽升起那一神聖的時刻。

慢慢的,東方越來越亮,像是一個羞澀的小姑娘發現了別人的注視,一抹紅霞爬上了臉頰,東邊的羣山也被染紅。

慢慢的,人們開始有些後悔,因爲這個位置是看不到太陽從海面上升起的,它躍出海面的時候被山擋住了。人們紛紛開始懊悔,應該到最東邊的山上去看日出。

清晨的海風有些涼,一陣陣地拍在我的臉上,我打了個寒顫,望着山的另一邊朝陽升起的方向,這日出夾雜着些許的遺憾。

可人這一生,哪裏沒有遺憾呢?我們總是在埋怨過去——要是當初怎樣怎樣就好了,但過去的時光已經過去,是我們抓不住的東西,我們唯一能做的,是通過抓住現在來把握未來。

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能做的就是收拾自己的心情,來決定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去哪裏,去見什麼。

4、環島

我選擇忘掉沒看到日出的遺憾,取而代之的是下午的徒步環島遊。

一部手機,兩隻耳塞,邁開雙腿,讓我領略了島上最美的風景,她彷彿一直安靜地躺在那裏,等着我來。

天光撥開雲霧,把小島照得明亮。我一路行來,映入眼簾的只是蔥蔥郁郁的林木,和遠處三三兩兩的孤島。

她們看似孤獨,卻隔海相望,一起享受着最浪漫的春光。

路上行人稀少,偶爾能見到依偎在一起的情侶,呢喃聲斷斷續續傳入耳中,使原本看似孤獨的小島愈發繽紛,連路旁的花木都被塗上了五顏六色。

小徑峯迴路轉,只一個愣神的功夫,夕陽便悄悄把雲、花、林、路都一齊染成了紅色。

遠處的財伯公雕像似是在訴說着東極的歷史,我停下了腳步,回望自己走過的路,見到了咿呀學語的嬰兒,固執任性的少年,不可一世的年輕人。

那個人越走越近,終於停在我的面前,化作夕陽的餘暉,像母親一樣撫摸着我的臉頰說:你其實已經做得很棒了。

我回答道:其實我做得一點都不好,這些年我因爲任性、自卑、慾望、自私、懦弱,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她又反問我:你不是已經停下來了嘛,看到了吧,即使你偶爾停下腳步,天也沒有塌下來,反而你的世界變得更美了。

我不敢再回望過去,只希望從今天開始,遇見更美的自己。

5、燈塔

行至小徑盡頭,便是天涯海角。

一座燈塔矗立在懸崖邊,頑強地享受着海風和海浪的洗禮。

如你所見,“享受”這個詞用得其實很虛僞,只因它爲海上航行的船隻指引了方向,就應該享受?

至少半數以上的人是這麼看的,你的所作所爲很偉大,你就應該“享受”這種生活,這樣你在別人眼裏纔是完美的。

幸虧燈塔不能說話,要不然它準得抗議:你們都說這裏是天涯海角,最浪漫的地方,可你們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嗎?

是啊,誰又能猜度出人心的微妙和諱莫如深呢?那些只希望從人心裏尋得高尚情操和正常情感的人是肯定做不到的。

你只許堅強偉大地站着,卻不許在人前掩面而泣。

6、山雨

山雨欲來風滿樓。海島的天,說變就變。走得太遠,我發現來時的路已經模糊。

《島上書店》裏有句話:

沒有人會漫無目的地旅行,那些迷路者是希望迷路。

索性不再原路返回,從崖間尋一小徑,漫無目的地優哉遊哉,竟行至一處溫暖的所在,一座草廬,與欲來的風雨形成鮮明的對比。

漫天的金光被突如其來的黑夜吞噬,卻未料到這孤島上還有一盞燈,雖然微弱,卻照亮了鏡頭裏的整個世界。

7、煙火

依着微弱的燈光走回住處,卻意外見證了一場美麗的表白。

一個男生製造了這個海島之夜所有的浪漫,給了這個女生終生難忘的驚喜,也讓我見到此行最美的煙火。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關於煙火的夢,關於煙火,梵高的詮釋或許最爲準確: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能看到煙。但總有那麼一個人,能看到這火,然後走過來陪我一起。

爲了遇見最美的煙火,等到那個一起看煙火的人,即使已經淚流滿面,也請心存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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