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診序曲(九)

去臨省看病第二天,我照例六點從賓館的牀上輕手輕腳起來。

輕手輕腳起牀,不是因爲身處賓館,也不是因爲先生身體不適纔有的,而是我們夫妻之間長期磨合後達成的默契。

先生從小有賴牀的習慣,而我從小又習慣早起,結婚快三十年了,我早已練成了平衡這種生活習慣的強大能力。

那就是首先一天晚上把第二天早起要穿的衣物,要用的東西都放在臥室外就近固定的位置,就可以減少晨起在房間走動的頻率,其次就是起牀時儘量動作輕緩,不發出聲音。只需直接穿着睡衣出了臥室門,到客廳換衣服即可。

其實,因爲這個生活習慣,我們曾經也想過分牀,但先生堅決不同意,他的觀點是夫妻不同於別人的地方,就是始終都能陪伴對方。

一起喫飯,一起睡覺,一起散步……在先生看來纔是真正的夫妻生活。

這種觀點我起先是不贊成的,但拗不過他的堅持,加之如今他身體上毛病多,一個人睡,我也不放心,就這樣我們只能設法適應彼此了,先生忍受我早起打擾他的美夢,而我則設法讓自己的動作變得輕盈。

那天和在家裏不同的是,我起牀後沒有出門去鍛鍊,而是坐在賓館的桌子旁日更,這樣既不耽誤我碼字,也打擾不到先生。七點後我叫醒先生,拿出先一天從家帶來的麪包,牛奶和煮雞蛋,一起吃了點,七點半出門趕往醫院做核酸檢測。

我們到醫院時,醫院已經像個沸騰的大蒸鍋,到處人山人海,不亞於早市的熱鬧場面。尤其核酸檢測的地方更是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我們走到入口時,拿出女兒預約早八點核算檢測的截屏,保安一看說我們的截屏不對,不讓進去。

我只能再次聯繫女兒,可是女兒是個如果沒有早起預約的事,八點半前從來不會起牀的主,她有個習慣就是睡覺時手機一定要打到靜音,放到離牀頭較遠的地方。用她的話說,這纔是健康的休息模式。好吧,這個健康的模式,已經不止一次的坑了爲娘了,這次也不例外。我是打電話,發語音電話,語音留言……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可所有的信息毫無例外的石沉大海。

聯繫不到女兒,我和先生只好站在外面等待。

這次事情也讓我再次意識到依賴別人是種病,得治。我從小就是個依賴心很強的人,這和我從小被父母無條件的寵愛有關,父母親事無鉅細的呵護,讓我從小養成了依賴的習慣。如果說這個習慣讓我在童年和青年時代都感受過幸福和優越感的話,那麼中年以後卻成了災難。

隨着父母年齡的增大,父母與我已經明顯表現出了力不從心,他們已經很難做到對我有求必應,而我卻一時半會無法適應失去依賴的生活,爲此,我試着依賴先生,而他是那麼的不禁依靠。年輕時,他責任感弱,玩心強,靠不住,年齡大了,能力跟不上時代,加之身體又不好,我能做的除了靠自己就是靠女兒。對女兒的依賴其實完全來源於先生的不禁靠。

依賴不到男人就依賴孩子,我終究只是個小女人。好在與女兒我也只是生活瑣事,習慣指示她去做,大事我還是不願意過分依賴她。畢竟我就女兒一個孩子,我不想讓她生活️中壓力太大。

這次的事情也是女兒不經意間以先生的資料掛了號,其餘的都只能她操作,我將這次的事理解爲關心則亂。

女兒也是太操心先生的身體了,想着她不在我們身邊,能幫我的事儘量幫一把,誰知會對我們就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呢。女兒也是好心辦了多餘事,雖然這件事壞事算不上,但一定是個多餘事。

事情既然已然如此,只能一邊埋冤一邊麻煩了,在我眼裏這纔是一家人相處的最佳模式。互相埋冤,互相麻煩,讓我們全家人同舟共濟,同呼吸,共命運。

終於在八點之後,女兒回覆了信息。我撥通了女兒的電話,按照保安說的意思,最後終於讓女兒截頻了保安要的掛號信息。先生才得以順利做上了核酸檢測。

做完核酸檢測,不到九點我們就打印好了核酸檢測報告單,纔算是基本做好了醫生要求活檢前的所有準備工作。

距離下午兩點的活檢還有不到五小時,我和先生就到附近的公園走了走。也算是趁就診中場休息時散散心。

十一點半,我們去外面吃了午餐,回賓館休息。一點半再次趕到醫院,又一次排隊等候,最後終於輪到叫號了,工作人員才通知說,我們的手續裏還缺個醫生送檢報告單。這次倒是痛快,工作人員說可以先叫號取樣,再補報告單。

我們聽了工作人員的建議,取了樣交了費,我們怕樣子拿到手上時間久了,會不會過期變質,想着先把樣子送病理科再去補醫生送檢報告單,可病理科沒有送檢報告單是堅決不收樣子。

我們又一次被推進了一場慌亂焦慮不安中。只是,我當時不明白這樣的通知爲什麼不在昨天通知做核酸檢測時,一起通知呢?工作人員這樣的大喘氣,與患者不免造成一場混亂。又是聯繫醫生,又是各種刷碼,各種排隊等候,又是人擠人,好一番折騰。最後在四點多才拿到送檢報告單,連同樣子一起交到病理科後,換來一張4月26日取檢測報告的單據,這一天的就診就算到此結束了。

這時候樣子已在我的手裏拿了一個多小時,爲此做爲老檢驗員出身的我,心裏一直忐忑不安,擔心取的樣會失效,影響檢測數據。這個顧慮註定成了先生這次看病過程中我心裏的一個梗。

回顧這一天的就診,我也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醫院其實和別的生意沒什麼差別,錢沒拿到手的程序,是可以通融的,但一旦你交了費,那麼嘴臉立馬改變。花了九百二十八元做個“活檢”檢測,繳費前取樣可以通融,但是取了樣,剩下的事一概照章辦事,哪怕你那天找不到大夫替你開送檢報告,拿着樣子走人都行,醫院一概不負責。

如此作爲,醫院的責任感到底在哪裏好?沒有送檢報告,難道是我們的責任嗎?誰一輩子能做幾次這樣的檢測,患者怎麼會那麼門清醫院的規章制度呢?那天我心裏反覆嘀咕起來,檢測一個指標,取樣其實只是第一步,剩下的檢測過程,患者又有幾個能懂檢驗背後的門道呢?

那天作爲一個老檢驗員,我也許顧慮的比別人要多得多!但願我擔心的事不要發生,但願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是我這個小女人以小人之心度醫院這個君子之腹了。反正,這麼一折騰,我的焦慮變得更爲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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