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境界莫嘲人

大学时读文学史,讲到江西诗派推崇“一祖三宗”,说到祖师爷杜甫时,黄庭坚毫无保留的直言“少陵作诗,无一字无来历”。当时觉得不知是偶像的力量蒙蔽了鲁直的双眼,还是为了给自己美其名曰的“夺胎换骨”“点铁成金”的作诗妙诀张目而故意捧杜甫作大旗,直到我看到了翻译家王道干用词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真正的大师在话里话外都有典章可寻。

三年前,我从王小波一篇回忆录里看到的王道干,于是便买来他译的那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王道干翻译的《情人》曾被王小波夸为神来之笔,小说的开篇是这样写的: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我是第一次读《情人》,当读到“我是特为来告诉你”的时候,直觉得“特为”二字竟是如此拗口,用“特别”“特意”或者“特地”,难道不是让读者更容易接受吗?“特为”一词我可是从来也没有听过的,于是不禁暗忖,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旦印象不佳,便只觉得通篇读起来更是文繁意散,着实看不下去。现在看来,那完全是我当时年轻不更世事的肤浅之感。

有一天,我重读《红楼梦》,在袭人与宝玉的一段对话里发现了“特为”一词,当时我是既惊讶又惭愧。哈哈,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在痞子的眼里,《金瓶梅》要比《红楼梦》好看;在富人的眼里,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而在初临宣墨的小儿眼里,“二王”也不过如此。

夏虫不可语冰,一同此理,还真不好反驳。道之为物,无知者无畏,倘使其一旦登堂入室,则必然自悔,况有过门不入者,自坐廊庑者,如我何?

此记,自省,亦为读书者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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