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體作者“先烈”老許

【販賣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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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知道別人喜歡看他的笑話,看他不幸。

剛開始他試着在人前有意地“表演”出不幸給別人看,一步一步刺探別人的反應。

“我被網上一個女的昨天騙走了一萬塊錢,現在女的只想要錢,根本不想談什麼感情!”

他嘆了口氣,同時過了幾秒用眼光掃了掃坐在矮凳上的老楊。

老楊耷拉着眼皮子,用力吸了一大口他給的價值不菲的煙,生怕這一句回答錯了以後再也不能來此抽到不要錢的煙了。

“一萬塊錢……這麼多,老許,還是你有錢,這麼大手筆,談個女朋友三天就給了這麼多錢!”

老楊擡頭看了看坐在高凳子上的他,臉上帶着些許諂媚的笑容。

他笑了笑,笑聲中帶了些看不起,又有些睥睨衆生,萬事萬物在他眼中皆是空的意味。

吐了口痰。

“錢……錢嘛”,他又點起了一支菸,擡手間食指與中指之間的被煙燻出來的黃色印記矚目,他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仔細嗅過自己這隻手的氣味。自從開始吸菸之後,他便開始聞不出自己身上的別人所謂的煙臭味。

“錢還是有一點的,我在外面還借給別人十幾萬塊錢,現在賬還沒要回來。”他擡頭看了看天,又或者只是前面大榆樹上破敗的喜鵲窩。前些年喜鵲年年都在上面搭窩,如今已經兩年沒見身影了。

“那你是會苦錢,我們也拿不出來這麼多錢找女人。”老楊搓了搓指甲蓋嵌滿泥土的手,隨後附和一聲聽起來就很假的笑。

他不說話了,吸了好幾口煙。

“聽說那個女人是城裏的?怎麼樣,是不是比這裏的水靈?你這麼有錢,她怎麼不多留幾天呢,給你生個兒子,以後錢還不都是她的啊!這個女人也是傻……”老楊接着說了幾句,似乎想要探聽更多關於這個女人的消息,又似乎想要從他這裏獲得一些偷腥的經驗。

“女人嘛……關了燈還不都一個樣,不過這個女人是我在手機上認識的,的確比之前幾個會說話,我也說了,讓她就在這,以後她兒子結婚我幫着買房子,可她就是不放心,還覺得我外面有人,哎。”他嘆了口氣,起身去到桌邊給自己的玻璃杯添了點茶水,也給老楊倒了一杯。

“喝茶,喝茶!”他招呼老楊喝茶,老楊接過,擰了擰眉毛,好像在思索些什麼。

“反正你能掙錢,能苦錢,就都拿給她,看她能拿多少!現在女人真的是不得了!你之前那個也是給你在外面亂搞,這快要喫中飯了,我要回家了,你要不也別準備飯了,去我家喫吧,你家也沒個女人!”老楊泯了口他倒的茶,感覺聊得差不多了,聊了這麼久,也知道他大概有多少錢,城裏女人是咋個樣子的,也時候要回家喫飯了。

一句客氣話順口一說,他當真了。

跟着老楊去到他家喫飯,老楊老婆全程不言語,沒個好臉色。他也不怒,心情好的時候也沒少老楊家裏送錢來。

經過這麼一來二往的編故事聊天,老許也開始懂得了怎麼製造大家感興趣的故事。

(二)

他們喜歡聽別人的不幸,喜歡聽女人嫌貧愛富,喜歡聽女人只愛錢,喜歡聽人心不古,人情淡薄,家道中落。

於是他就在人前有意地“表演”出不幸給別人看。

他說我老婆跟人跑了,說我女兒不是我自己的,說他看見了老婆跟人搞破鞋……

他不在意是真還是假,造個謠也無所謂,他明白別人根本不在乎真相。

正是因爲他明白別人不在意真相,只是想看他的笑話,所以他才悲觀。

他悲觀到以爲只有展現自己的不幸,笑話,別人纔可能注意到他。

比悲觀更悲觀地是,事實本就如此。

誰不愛看笑話呢?

所以,他學會了販賣不幸。

他告訴老楊她前妻出軌這個人,告訴老李他前妻跟那個人搞過,跟老陳又說另外一個人……村子本就這麼大,沒過幾天,幾個人聊來聊去,最終得出結論便是他老許的前妻跟這個人那個人這些人都搞過,都開始認爲她前妻是個破鞋,認爲老許是個苦命的可憐的人,遇到這樣一個女人也是毀了一輩子。

老許絲毫沒有負擔,他不在意編造自己前妻跟如今村子裏的某個單身漢之間的桃色軼事,甚至編造一段時間後開始不滿足,開始說起了“年下”甚至與某個去世的老年人之間陳年往事。

剛開始有些人也是不相信的,有些受過他前妻的好的人站出來辯白,可是聲音太小,似乎無論她說什麼,大家該怎麼說還是怎麼說,後來聽久了之後也模糊了心中僅存的一念感恩,開始說起這些事情,甚至有些不滿足老許的故事更新速度。

緋聞總是有女主角的,而當新聞擴散到一定程度,在如今的網絡發達時代,想要不知道也是很難的。

開始有人給老許前妻發消息問詢她的那些“破鞋趣聞”。

“誰告訴你的?”

“老許說的啊,我們那一片都知道了。”

……

“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們都離婚這麼多年了……”

……

那人消息再也發不出去了,回饋她的只有一串串感嘆號。

她被拉黑了。

不久,老許的房子被砸了,家裏一切能砸的全都被砸碎了。

也還不壞,至少現在老許說自己慘是真實的了。

——李酸枳記於2021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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