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沟里面出神仙

喂,说你呢,你知道什么是垄沟吗?不知道什么是垄沟,那你知道“垄沟头"吧?对,就是NBA球星艾弗森、安东尼那些家伙们的头型。什么?不喜欢体育?那你肯定喜欢音乐。张明敏不是唱过一首《垄上行》吗?对,垄沟,就是张明敏走过的那些在田间用于灌溉、排水或施肥用的沟。

大腕儿张明敏在垄上走过,就感觉“总有不少收获″。岂不知,比张明敏这个腕儿更大的大腕儿,还曾经在垄上躺过。而且,那收获,简直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

汉光武帝刘秀在成为汉光武帝以前,被新朝皇帝王莽削得连个找牙的地方都没有。这一年的秋天,已经成了光杆司令的刘秀,单枪匹马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平原县一带。既然叫做平原县,就证明那地方既无巍巍群山,也无茂密森林可以用来"藏猫猫″。由于是秋季,连可以用来做坏事的青纱帐都没有了。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刘秀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老农正在耕地。刘秀奔过去,求老农把他藏起来。老农举目四望,哪有可以藏个大活人的地方啊?要不说“卑贱者最聪明″呢。老农灵机一动,对刘秀说:“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用点力气把垄沟耕得深一点,你躺在垄沟里,我再在你身上盖上土。只有这样,兴许能糊弄过去。″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刘秀,也只能照此委屈一下自己了。这时,恰巧老农的家人来给老农送饭,老农就让家人把刘秀的马牵走。一切安排妥当,王莽的追兵可就到了。追兵们明明知道刘秀朝这个方向跑来,现在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就疑惑地向老农询问。老农故作镇定地用手向前一指,追兵们潮水般地向前追去。

躺在垄沟里的刘秀得救了;得救了的刘秀后来就成了东汉的开国皇帝。说来也怪,刘秀一当上皇帝,他原来躺过的地方,忽然弯弯曲曲地凸起了一条像龙形的土岗。于是,这条垄沟附近的地方,就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卧龙岗。

王尔德说:“我们都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但王尔德没想到,活在阴沟里的人只能仰望星空,而躺在垄沟里的人,却成了活生生的令人仰望的“星空"。但问题是,“星空”,只能算是理想;而垄沟,才是货真价实的泥土,才是人类生存的根本。所以,垄沟不是用来出品神仙的,而是用来养活芸芸众生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垄沟里的故事,总是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包括尔虞我诈。

战国时,各诸侯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一回,齐国和晋国又打了起来。双方你来我往,无比惨烈,死伤的将士躺得满垄沟都是。最后,齐国被晋国打了个屁滚尿流。虽然齐鲁之地出好汉,但好汉也不吃眼前亏。于是齐国就提出和晋国讲和。晋国大将郤克对齐国使臣国佐说:“讲和可以,但你们齐国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得让萧太夫人到我们晋国来做人质;第二,齐国境内的垄沟全得改为东西向的。如果你们违反和约,我们就杀了人质,兵车顺着垄沟由西向东一直攻到临淄城。″听到这样的条件,倔强的齐国使臣国佐来了倔脾气。他义正言辞地说:“你这两个条件我们坚决不答应!萧太夫人是齐国的国母,列国的争端再多,也没有拿国母当人质的道理。至于田地垄沟的方向,那全是依照天然形势辟成的,哪能统一改成一个方向呢?你要讲和就讲和,不讲和就拉倒。″结果,面对“生死看淡,不服再干″的齐国人,晋国大将郤克也只好借坡下驴。

国佐认为,垄沟的方向不能随便改,因为垄沟的方向都是依照天然形势辟成的。其实,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垄沟不能轻意改,但不代表不能改。相反,有时候改一改垄沟,改变的,竟然可能是人类的命运。

在古代社会,由于土地的肥力不足,人们往往采取休耕的方式。典型的休耕方式是:把一块地分成三部分,每年耕种其中的一块,让另两块地抛荒,以积攒地力,三年轮一遍。汉武帝末年,有个叫赵过的人当上了搜粟都尉,主管农业。他发现这种传统的方法虽然合理,但有瑕疵。于是他提出了一种新方法。他的方法是在一亩地里挖三条垄沟,每年在其中一条里种粮食,另两条留着积攒地力。如果土地肥沃,也可以每年种两条留一条。结果,就是这种简单的垄沟,让当时每亩地比以前整整多收一石粮食。

你可以像张明敏那样在垄沟上走过,也可以像刘秀悉多那样在垄沟里躺过,也可以像郤克国佐那样为垄沟争过;你也可以把垄沟唱成乡愁,也可以把垄沟躺成卧龙岗,也可以把垄沟演义成脍炙人口的故事。但归根到底,垄沟是用来生产粮食的,是养活芸芸众生的。芸芸众生可以欣赏你的乡愁,可以美化你的传说,可以聆听你的故事。但是,当你成了人神和天神后,就不再把芸芸众生当乡愁,那所有关于你垄沟里的传说与故事,最终只能仅仅是一个传说。

正在编辑这段文字的时候,突然传来“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老先生仙逝的噩耗。一时间,举国哀悼。“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老先生是个伟大的人,伟大之处,就在于他是“杂交水稻之父”。同时,他又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之处,不但是他那张如同老农一般的朴实的脸,更重要的,是他在垄沟里面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但是,这位平凡的伟人,却赢得了人民由衷的敬仰,是人民心中的神!因为,他不但用毕生精力研究水稻种子,更在人类的心田里播撒下了生存与希望的种子。

由此可见,成为神、成为老百姓心中的神,并不是什么难事。有时,只需像赵过那样,改一改垄沟;只需像袁隆平那样,往老百姓的碗里多加几个饭粒,足矣。相反,非要故弄玄虚、忸怩作态地把自己打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却不做人间烟火的事,那么,这类神仙不但耽误老百姓好好吃饭,还容易让历史喷饭。而且,早晚都会原形毕露,跌落神坛。

(杨德华 借历史的坡下驴 )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