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一)

遙遠的記憶

二姐比我大三歲,她膀大腰寬,身強體壯。我在她身邊一站,完全是一副弱不禁風的可憐相。我懷疑小的時候,我是餓大的,而她營養過剩。

正因爲她那壯實的身板,現在大姐還爲此抱屈。大姐比二姐大八歲,二姐小的時候,母親不是忙於田間地頭,就是忙於家務,大姐就成了二姐的看護人。那時,清瘦的大姐勉強抱動胖嘟嘟的二姐。

在二姐八個月大的時候,大姐像往常那樣趔趔趄趄地抱着二姐出去玩,她把二姐放在家門外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在農閒時,鄰居們會在這棵大樹下乘涼、喫飯及話家常,但在正午時分卻空無一人了。

二姐坐在打掃得乾淨的樹旁,大姐一會跑向一邊撿一片樹葉給二姐當扇子,一會撿幾塊小石頭哄着二姐蓋房子……

小姐妹倆玩着玩着,就到了快喫午飯的時間,大姐便奮力地拉起坐在地上的二姐,然後把二姐抱起來。

由於大姐瘦小,抱二姐時非常喫力。當她費勁地從地上把二姐抱起時,像抱面袋子似的往肩頭猛力一甩,結果一時失手,二姐竟然從大姐的肩膀頭禿嚕一下栽倒地上。大姐當時嚇得不知所措。等二姐張着大嘴哭叫時,大姐才反過神來。她在緊張中湧出一股蠻力,抱起地上正哭的二姐就跑,經過一顛二晃,二姐不哭了。大姐才氣喘吁吁地把二姐放在地上。隨後,緊張地回頭向家門口看看,擔心二姐的哭聲會驚動母親。

二姐的哭聲雖然沒有被母親聽到,但二姐額頭上陡然長出又紅又青的大疙瘩卻不是大姐能夠抹掉的。本想快點回家的她看着二姐額頭上被摔出的紅腫一片,不敢回家了。直到母親出來喊她們喫飯時,才膽戰心驚地抱着二姐回去。

二姐額頭上的大包,在大姐忐忑不安中很快被母親發現了。母親心疼地抱着二姐,厲聲訓斥了大姐。

每次大姐訴苦時,自然少不了這段童年的回憶,她總是把自己沒能上初中而歸咎於二姐身上。要不然憑藉自己的機靈,絕對不至於只上到五年級就輟學。

每到這時,二姐就會抱怨自己學習不好,沒有大姐長得苗條,就是被大姐摔得。然後,又引起一場喜笑顏開、各執一詞的拌嘴。那熱鬧的場景,充滿了溫馨和幸福的氣氛。

小時候,大姐最疼我,我和二姐相差不大,少不了一些針尖對麥芒的吵吵鬧鬧,但每到這時,無論是不是我的錯,大姐都會幫我說話。但我和二姐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所以在我們一起走過的歲月裏,所經歷的事情和發生的故事給我留下最爲深刻的記憶。

二姐上四五年級時,每天放學後,她不是趴在桌上學習,而是把書包一放,背起用柳樹條編織的杈子趕着幾隻羊就往山上走去。她一邊割草,一邊放羊。等羊喫飽了,草也割滿了,在下山的路上,只看到羊羣后面跟着一個會走路的草垛。

她每次揹着草,趕着羊回到家,母親就把已經冷好的涼開水放在二姐手裏。在我們家,也只有二姐纔有這份待遇。

母親看二姐的眼神那真是滿滿的愛。逢人就說,俺二閨女多能幹,多聽話,多勤快,眼睛裏全是她二閨女。大姐心裏不舒服,但也沒辦法,誰讓她早早的就進入大隊當什麼婦聯主任而不去放羊呢?不僅母親這樣說,父親對我們姐弟幾個做起評價來,二姐也是第一名。說真的,她這個第一確實當之無愧。

因爲二姐心裏只單純地裝着放羊、割草,所以她的學習成績一直掛在班級後面。那時,一個從兗州調到我們村裏的校長,常常在他的班上敲打二姐。

“不要光知道幹活,自己的學習也要往上趕一趕,每天背這麼重的糞箕子,那小個子還怎麼長?”。

他說這話時,眼睛總是笑眯眯的,聲音裏充滿了愛憐和關注。

因爲父親那時負責管理學校,所以校長是我們家的常客。他不止一次向我父親提及姐姐的學習,可是,對於一向不喜歡學習的二姐,父親也無能爲力。上山放羊割草,彷彿纔是二姐最喜歡做的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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