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寫罷三閒軒

我如今越來越覺得寫不出文章來,何況乎好。我太執着於一種叫主題的東西,就像江河,要規範着無形的水,沿着所設定的河道規矩地流淌,直至於海。沒有人覺得這不好,司空見慣,因此成了常態。

      忽然,懷疑起這麼寫出來的文章了。它就是好文章嗎?這懷疑不足爲訓,卻也折磨着人。我有一種惡作劇的頑皮的心理,有時想把成規顛覆一下,看看如何。真是好玩。這不敢說什麼創新,當創新成爲時尚的話語,它就很可怕。誰都想拿它說事,代自己的錯誤掩飾,哪能呢?越是掩飾,越要暴露了種種不堪的醜態。

        我這麼寫去,有點自由化,氾濫漫與,水可能成了洪水,趕緊把它歸攏,束縛於我所設定的河岸。於是,迴歸到寫作這個主題。

      知堂翁的文章,很散,他不願意太規矩,他說,爲人須嚴謹,而文章恰相反,需要放蕩不羈。其間之妙,就在這人們意想不到之處。所以,爲文不要板着臉兒,不要有正襟危坐的道學嘴臉。文章必須言之有理,它是要說一個道理,或者是一個常識的,否則,就沒有意義了,卻最怕有說教味。

        自我檢點,我的毛病正是如此。結果,很討人厭,沒有應該有的情趣。說理不如情趣好。梁啓超是徹頭徹尾的情趣主義者,他說,沒有情趣就沒有梁啓超這個人。文章也如此,沒有情趣,就不是好文章。

      那麼,什麼是情趣?誰知道呢?或者情趣就是一陣不經意的春風,一個微笑,一種不衫不履的姿態,總之就是放蕩,於是,春風來萬象燦然,我們則會心一笑,——我的理解,這就是情趣吧。然而,紅袖添香夜讀書,很旖旎,正是不少文人空想中的夢,它是情趣嗎?卻恐怕不是。情趣,或者很家常,舊時天氣舊時衣,只有情懷不是舊家時。其間多少有些無奈與悵惘,卻是實在的心境,卻也是動人的情趣。

      古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即使看得多重要,但寫幾篇文章,其實都是可有可無的小事,於世何補乎?“文章千古事”,不過是夢囈而已。知堂翁說,他是以讀書寫文代紙菸的,是一種消遣歲月的方法。這可謂是明白之語。

      文人嘛,積習難返,因爲這一個習慣,有時也要寫上幾句,其實,越來越覺得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正是:慣着青衫淡墨痕,文章寫罷三閒軒。銜山落日雲霞蔚,寂寂人間已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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