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格爾木
清晨醒來，額際的風雪又多了幾分
遂想起，那個雨水飽滿的季節
我們旅行的第一站——格爾木
一個密佈藍色河流的地方
我們像兩條游魚，溯流而上
岸邊的芨芨草隨風搖曳
夜晚，河流撒滿星輝
我們，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把彼此融化
如今，我又來到了格爾木
戈壁灘塗，還有流淌在身體裏的鹽分
都開始分泌
一隻野鳥停於岸邊
卻不是十年前的那隻
空中發電機的葉片，依然在轉
我的悲傷是那麼遙遠
不會忘記，我們的距離隔着九條河流
還有大半個中國
二、崑崙埡口
抵達崑崙埡口時，迎面而來便是隔年的風
一小塊腹地怎能承受四周的十萬大山
我看到地面皸裂的腳印、被山峯阻斷的河流
還有藏在塵埃裏的隱痛
在落下的黃昏，於空曠的石壁尋找你的名字
那是多年來埋在心靈深處的舊疾，藥石無醫
順着我們當年走過的路，一步一個幻境
愛你如火的脣，靈動的雙眼
還有你那讓我自卑無處可逃潔白無瑕的高貴
我們曾經四目相對，緊緊相擁
我們曾經啜飲烈酒，直至坍塌在彼此的懷
如今埡口的風依舊
藍色的河流裏，還是有很多成雙成對的魚
只是人間，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春風
三、玉珠峯
沒想到，我這個被時光用舊之人
還能從肋骨掏出藍
在玉珠峯，我穿上了厚重的棉衣
觸摸，好像口袋裏還留存着你的體溫
我的脣，似乎還有你的香水味
這次攀爬，我慢了許多
我記得在第六個坳口，我們相擁
在第十一個山峯，我們淚流滿面
沉浸於雪景的美
還有道路的奇崛
多像我們多災多難的愛情
你那一襲紅衣於皚皚白雪中
有多美就有多疼
離開的時候，我們都沒有說話
也許我們都在想如何度過餘生
四、可可西里
空氣越來越稀薄
風越來越寒涼
可可西里的天空是瓦藍的
手一伸，就能觸摸到如絮的白雲
這次，我們車隊停在湖口
沒有深入腹地
這神奇的大地，河流與湖泊一直分泌着鹽分
在這裏，我沒有看到牧羊人
黃昏的時候，天空低垂
山脈綿延而來
我看到成羣的藏羚羊在覓食水草
當我舉起手機拍照的時候
才發現你已經不在身邊
我在想，如果有錯位時空
我們會不會再相擁
五、茫崖無人區
我們還在路上走着
鏽蝕的青銅紋理開始覆蓋大地
天空陰沉，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地上有少許枯草
風一吹便嗚咽起來
遠處，戈壁上還平鋪殘雪
在這個傍晚顯得尤其荒涼
是衆神詛咒之地嗎
風越來越大了
我們的腳印也越來越模糊
我在想，如果當年我們一直走下去
會不會發生點什麼
六、翡翠湖
在翡翠湖，見最多的便是白雲
我們握着手，在瓦藍的天空下
聆聽潮汐
每次盪漾，岸邊的鹽分便多幾分
我們在鹽漬上行走，留下一串串歪斜的腳印
風越來越大
我們身體又近了一些
你笑着笑着，居然流了淚
我以爲你是耽於翡翠湖的美
經年後，我用水塘積雨淋漓我的悲傷
翡翠湖一動不動，躺在那裏
供那些有情人舔舐
七、艾肯泉
茫崖最高處，積雪覆蓋於野
風，讓我們匍匐
我們一路尋找。無非是
過去的影子
在腹地，有一個惡魔之眼
或者說是天使的眼淚
它在汩汩流淌
夜晚，會燃起一輪明月
照耀生命中隱痛
還有我們的愛情
在茫崖，你不能拒絕雪山的親近
就像不能拒絕我們的相遇
八、水上雅丹
走了很遠的路，依然寫不出美的句子
其實，有你在我身邊，就是最美的事
在水上雅丹，願我是沙丘，你是水
你我彼此相依
沒想到，在這高處
連我們的愛情都會匍匐
最冷的時候，只能依靠我們的體溫取暖
這裏的空氣有憂鬱的特質
蕭瑟、淒涼、孤獨、絕望。其實
這些只是情緒裏的一小部分
臨走的時候，你說要拍張合照
匆匆，我們又完成了某種儀式
九、德令哈
今夜，我們來到了德令哈
我們看到了茫茫戈壁，巴音河流
和海子紀念館
我們異常安靜
最後在音樂廣場枯坐一夜
在得令哈，我們不必去寫詩
海子已經給這座城市打上最好的標籤
今夜，我不關心人類
也不關心糧食
只關心，我們的愛情何去何從
十、青海湖
青海湖，有最藍的天，最白的雲
坐在湖邊，向晚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站，你說要回家
也是我最初，認識你的地方
多年後，我重走我們走過的路
溯源我們的初見、熱戀、歸真
還有整個青春的落幕
我只有感激
你是一尾魚
是屬於水的，需要自由
而我，是一棵胡楊
終將失水而枯
如果說，我重走這條路還有什麼意義
那就讓我再一次說愛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