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的治病史

我到現在還時不時想起少兒時罹患雞胸症,被父母騙去深山裏找神醫療治的過程。因爲那個過程不足以用簡單的迷信概括,而是離奇的可怕。

我小妹也曾和我同樣的經歷,不知道她的記憶是怎樣的。總之對於這種病症,我們那裏的人將這種療法視爲理所當然。由於我是家族裏第一個被醫治的孩子,而我妹妹在前車之鑑的基礎上有了思想準備,記憶中可能並沒有像我這樣深刻。

長大後我百度過雞胸,說是肋骨和軟肋骨過度突出造成的。我外公是個駝子,自我有記憶起,他的背就駝得很厲害了,我也從來沒有表示過好奇,竟然以爲外公就應該都是這樣子的。後來我見了別人家的外公,一個雙目失明瞭,我又增加了一個概念,外公是駝子或瞎子。對於那些長相正常的外公,大概我都不認可了。

後來長大一點,我的雞胸開始有了病症,媽媽就開始跟我解釋外公的駝背,說外公就是因爲小時候得了這種病沒有治,才導致現在的結果。如果我不去治病,那麼以後也是要這麼駝背的,說得我非常害怕。我想不通,爲什麼胸部凸起一點點,以後就轉移到後背了?更想不通的是,爲什麼只有我們家的孩子會有這種病,別的孩子都沒有。因爲這個,我被小夥伴所恥笑,也被叔叔阿姨特別關愛,他們總喜歡來摸我前胸骨,感受一下這特別的突出,所以我見人總喜歡含胸,好不讓人看出異樣。

但爸媽是不省心的,他們到處宣揚,我們村的都知道了。有一次,一個叔叔來我家跟我說,這個病要治好,只能用火燒,就是把燒紅的木炭放到胸前皮膚上燒十幾分鍾就會好了。我被他嚇得大哭,從此每天都提心吊膽地怕着別人來燒我。

過了一段時間,爸媽開始對我出奇地好,不但給我零花錢,還說要帶我去外婆家,小時候最喜歡去外婆家,因爲外婆會做好喫的餅子,外公去給人辦喜事打春鑼有喜糖,是我最愛的喔喔奶糖。每次去了都能喫。我記得那天,爸爸沒有去上班,他騎着二八自行車帶着我和媽媽,我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槓子上,像只猴子一樣跳上跳下,媽媽坐在後面。我們往一個深山老林走去。

我記得路程很遠,山重水複,這不是我印象中去外婆家的路,而是一條全然陌生的小路,有時候自行車過不去,爸爸就放我下車走,我路上不斷地問他們還有多久到外婆家,爸媽總是說快了。

終於,我們幾乎走到了一個山路的盡頭,那裏有一棟灰色低調的水泥磚房,一到地方,爸媽就和主人客套起來,那主人是個60歲左右的老頭子,嘴裏叼着個菸斗,笑眯眯的,看起來很和藹。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卻讓我忍不住打冷顫,我預感到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

他把我拉過去,摸了一下我的胸骨,就像看病的郎中一樣。然後他出去了,我有點不安,便拉着媽媽的衣角說我不想在這裏了,要去外婆家。媽媽說聽話,很快就好了,等結束了就去外婆家。她說的結束,我還不確定指什麼,直到看見老頭拿着火鉗夾來了炭火,他命令我爸媽按住我的手腳,一副經驗十足的樣子。我爸媽按他說的去做了,很快我的雞胸便袒露在空氣裏,和炭火面對面。我哭着,嚎叫着,拼命掙扎着,身體動來動去,老頭沒辦法下手。於是他又叫了兩個助手幫忙,把我整個按住不能動了,開始了他的治療......

我不記得過了多久,大概喉嚨已經嘶啞了,眼淚也流乾了。等我清醒過來,看見胸口處已經貼了一張黑乎乎的藥膏,有很濃的草藥味。胸口彷彿仍在灼燒一般,只是有些清涼。爸媽的話一直在耳邊:終於把龜燒死了,燒死了就好了。他們說的龜,就是指讓我胸口隆起的東西,因爲像龜背,所以說是胸口長了烏龜。

據他們說,就是因爲這隻烏龜的作惡,所以我才瘦不拉幾,全身上下沒有一塊餘肉,因爲營養都被烏龜喫掉了。老頭還囑咐我爸媽千萬不能讓我喫魚,除了草魚,也不能喫峨眉豆,空心菜等蔬菜,冰激淋冰棍以及零食更是不能沾染。從此以後,我的飯菜基本上都是雞蛋和豆皮,我的童年樂趣因爲被喫的限制,少了一大半。我心裏也恨透了這隻烏龜。

後來因爲實在管不住嘴,看着小夥伴們都喫冰棍,也忍不住偷吃了幾根。後來雞胸沒下去,媽媽說是因爲我偷吃了冰棍的緣故,又帶我去燒了一次,第二次沒有哭鬧得那麼厲害了,也不記得過程,只是舊傷加新傷,兩次之後,終於老實,不再偷喫零食,嚴格按照醫囑喫飯。第二次之後,再也沒有復發,只是胸口的烙印,直到十幾年之後才徹底去除,現在還能看到些許痕跡。

小妹也因爲這個病被燙過兩次,但她兩次都沒有好全,胸骨現在也還是有點突(細看才能瞧出來),但不妨礙她長得一米七的高個子,是我們家女孩子裏面最高的孩子。弟弟小時也有“龜”,但因爲死活不肯去,爸媽心疼最終沒有帶他去,長大後沒事兒人一樣,個子也挺高,現在都一米七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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