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又見御林  獻禮齊王



代王宮郊外一別,此刻少年跨着褐紅戰馬一路走走停停,騎行千餘里,費了數日,終於離齊王宮不遠了,到得一處城外義莊。青年翻身下馬,拾了柴,生起了篝火,就着水,食了一些乾糧。

幾日奔波,倦意襲來。突然青年覺得遠處那黑紅棺木有所異動,那是一種吱呀聲,卻是因環境原因,讓人不寒而慄。棺木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急於要出來。少年起身,手不由得往腰間的短刀摸去,一路運氣輕步往棺材靠去。離棺木還有十步距離,突然棺木翻來掉落在地,一隻狸貓跳了出來。少年有點唏噓,轉身走向篝火,氣血上湧,卻是虛驚。

突然他聽得暗器發出的呼嘯聲,心裏暗罵,身手卻是極快,往前翻滾而去,側身躲在柱子後面。踏步上了房梁,不料上面落下一個黑影,一橫三尺寒光開路,青年暗道:倒是熟悉我的套路。立馬抽出腰間利刃,橫在頭上。電光火石見,兩把刀撞擊在一起,撕拉出一串火花,少年藉着一瞬間,看得那人蒙面,眼裏一絲堅毅。此刻腳已經點到了地上,少年另一隻腳蹬在柱子上,身體後仰向後滑去,黑衣那人也不示弱,在柱子上就改變方向,直刺向少年。少年一手橫刀護在胸前,另一後摸在身後,很快就摸到另一側的柱子,突然彈起,踏了柱子也向黑衣人飛去。黑衣人嚇了一跳,在空中對付了三招,兩人又錯身而去。青年沒入梁中,黑衣人此時也躲在柱後。

  義莊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柴火在那燒的噼啪作響。少年若有所思,藉着一絲亮光,尋着望向黑衣人躲藏柱子上的橫樑,果然!黑衣人悄悄摸了上去,少年順着那黑影,甩出去一顆鐵星子,中了!但那黑影卻是柳絮一般,軟綿綿的隨着鐵星子釘在了牆上。少年心中暗罵此人狡猾,細一思索,也不由覺得此人定是相熟之人,不然不會這麼熟悉自己的路數。想到這是齊地,心裏不免聯想到區域歸屬,難道是他?他想起了黑陌,咬牙,心一橫,如若是他,今天必要清理門戶。痛下殺心之時,忘了先前想着要留活口盤問的打算,殺心四起。不由多想,那黑衣人順柱子而上揮刀殺來,想來是剛纔在少年鐵星子打出的那一刻,他就摸了過來。少年也不示弱,縱身跳下對着揮過來的利刃,咬牙連砍三刀。黑衣人一驚,慌忙一個翻身向後退去,少年在腰間霍然又抽出一把刀,一把攻上路,一把就對黑衣人腰間劃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霎時間,腰間衣服已然劃破了三四道口子,要不是憑着那股子靈活勁,估計腸子早就流了一地,怎奈自己慌忙應付着迎面的那把利刃,虧得還有一把短刀,抽出抵擋了起來,可謂一寸長一寸強,黑衣人現在被控的只得防守。想來少年是痛下殺心,殺紅了眼,都顧不得已然靠近了柱子,兩刀沒留意砍入柱子足有一寸深。

黑衣人有得一絲喘息慌忙跳到一邊,短刀入鞘,揚手道:“別別別,不打了老大,佔不到便宜!”少年一聽這聲音,聽音色便知是手下御林,不由得嘴上罵道:“臭小子,我以爲你是黑陌,以至於招招致命,不留餘手,若不是你短刀入鞘,我那三顆鐵星子就鎖你命門去了!”此刻御林拉下面罩,走到篝火邊坐下道:“打臉都可以,別打命根子。我說呂轅,人家黑陌也沒說要叛你,萬一人家沒有那想法,你還錯手把人家給殺了!”

此時方知少年原叫做呂轅,他雙刀入鞘,也坐回篝火邊道:“黑陌叛不叛,我不知道,但是我打不過他也定是真的,你這武功差太多了!我想你是叛定了是吧?敢截殺我?”御林剛想說話被呂轅擺手制止了,呂轅繼續道:“得虧咱們從小一起長大,聽得你的聲音,不過想當年,我到你家隨你父親學習武藝,你爹見了我都行君臣之禮,就你沒大沒小的。得虧我也沒遇到過你這樣的人,若不是你同我合得來,我也不這般待你。他們都怕我怕的要死,哎,我說你怎麼也不沾點皮毛?見面就跪着叩頭什麼的?”御林拿着木頭挑了挑火道:“我爹那是曉得君臣之理,我那時候那麼小哪裏知道什麼君臣之理,要不是我爹天天提醒我你是主子,讓着你點,我還以爲你是我爹找來給我當書童呢!那時候小不懂事,大了倒是想有點君臣之禮,奈何我早就習慣了,看到你就想笑,哪至於腿軟。”

呂轅擡手抽了御林肩膀道:“讓你在城裏客棧等我,你在這義莊幹嘛?還有,我讓你打聽黑陌的消息,找着沒?”御林被抽了一下,剛要發作,聽得說正事忙道:“我比你先到兩日,倒是讓祝午查了,黑陌這些日子定在城中。你說這黑陌這麼多年在齊地,肯定是眼線衆多,我找他?他找我差不多,你說我這會不會暴露啊?黑陌那把刀,和我爹可是不相上下,你說我萬一讓他給剁了,我爹得多傷心啊,還有我的靜妹妹。至於客棧,我想着城裏多半不安全,怕泄露你的行蹤,所以我在這死人的客棧等你。”說着御林指了指身後棺材。呂轅氣的恨不得再抽他一次,突然他好像記起什麼事來,說道:“話說你上哪裏抓的狸貓放棺材裏,你怎麼不自己躺裏面?”御林吃了一口乾糧差點沒噎着,含糊道:“你躺一個試試,裏面都是骨頭,多硌得慌,不過說起來這狸貓啊……”

一夜悠長,義莊透出弱弱光亮,傳出嬉笑怒罵……

京城  皇宮

審食其慌慌張張的在宮中的長廊裏快步踱着,轉角後,眼前便是呂后的寢宮,審食其的步子更加緊湊了,到了門檻一個跳躍就進去了,想想又不對,忙退了回來。給門口的宮女使了使眼色,示意她通報一聲。珠簾的後面,呂雉正在喝茶,看到審食其這樣,說道:“我看就是給你個丞相當,也改不了你這毛毛躁躁的樣子。”審食其聽得裏面說話,緩步跨過門檻,跪倒在地:“太后,這…這…十字他…”顯然他還沒緩過勁來,接着說道:“十字他失手了…”呂雉一驚,手上的杯差點掉了,忙緊了一下手道:“你是說十字失手了?那就是說周勃還活着了?起身回話!”呂雉有點惱怒還是不信,顯然他還是很信任十字的身手。

審食其有點踉蹌得站了起來:“奴才這才從十字那來,十字右臂中了一箭,不過幸好沒什麼大礙,十字說只要和太后說‘三爺過問此事’太后您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呂雉放下茶杯,當聽得‘三爺’兩個字,挪開杯子的手一抖,剛要扶,卻不及,還是碰翻了茶杯,茶杯落得青石地面,就那樣炸裂了。審食其以爲呂雉發怒是因爲十字辦事不利,想着接下來必然是雷霆之怒,腿一軟跪了下來。沒先到呂雉緩緩說道:“告訴十字,周勃那裏,別再去了,我自有打算,退下吧。”審食其愣了一下,雷聲大雨點小的事情還第一次見,悻悻道:“奴才告退。”審食其像撿到寶一樣,退出了宮門,拘束的走了一段,想起什麼後,背起手來,走得越發橫起來。

呂雉對着屏風後黑暗處道:“你怎麼看?”黑暗處走出一個黑衣黑甲之人,雖說戴着盔甲,但是盔甲之精緻讓人歎服,全身上下的盔甲設計如若魚鱗一般,想來人活動起來絲毫不會影響身體的各種動作,就連大開大合的動作都能施展的流暢,在關鍵處還有加厚的銅皮,再細看臉部,除了頭盔和鼻口處罩着黑色寒鐵外,臉部剩餘位置覆蓋着細密的鎖鏈,透過鎖鏈可以看到黑暗裏一雙眼睛透着寒光,格外滲人。

那人縱身一躍已經到了呂雉面前,單膝跪地道:“周勃倒也無妨,死了當然最好,不死,他手無兵權,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主人這些年爲了漢室江山做了那麼多,一應想法亦是跟隨先帝思想而爲,修漢法、重生產,勤儉治國,亦勵精圖治又制止漢匈之間的兵戈。或是屠戮劉氏太過?亦或是…?難道是所謀之事敗露?”那人猛然擡頭望向呂雉。呂雉一愣,而後火從心氣,站了起來怒道:“這天下本就如日月一般更替,再說了,我拿回的本來就是我呂氏一族應得的榮耀,他呂轅難道就不想要這天下嗎?”呂雉霍然,蔫了一般,坐下喃喃道:“或者說,這天下,難道就只能是他呂轅一人的嗎?”呂雉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藏折,來,快起來,坐。”看得藏折坐定,呂雉道:“所謀之事,也並非對他呂轅無益,我既然已決定這麼做,如今又得先生相助,還有十字、鬼頭。再說黑陌對於所謀之事也並非不同意,九家我佔其四!勝敗還指不定那麼容易見分曉。”呂雉意味深長道:“不知道先生有什麼想法?”

藏折聽罷,緩緩道:“騰空、龍舌、袖中、御林,騰空和龍舌算是老人,手下兵士也無不從,袖中和御林倒都是新替,其紮根未深,不足爲懼。主人說得對,如此算上黑陌,九家佔其四!咱們並未毫無勝算。”突然,藏摺好像記起什麼道:“還有他,仲佑,我漏了仲佑!如此看來,更得讓鬼頭去趟齊國,必須加上黑陌我們就還有勝算,不能讓黑陌再倒向三爺,額…呂轅!”

呂雉乏了,也不知道多說什麼,緩緩道:“就按你說的,辦差去吧。”

齊地  齊王宮

呂轅、御林二人一前一後,勒馬緩緩的在官道上走着,御林道:“我說三爺,沒說錯吧,就得一大早來,你看着,多熱鬧啊,想來這齊國也真是…嘖嘖嘖,有錢哪!”呂轅懶得和他費口舌,在馬上,眼睛四處搜索着,看得一處“廣源客棧”的牌匾,呂轅尋匾右下角望去,有一處奇特符號,不細看還真沒法注意,二人勒馬上前,翻身下馬,進得店去。

呂轅進得店去,也不多說,給小二看了一塊龍頭黃玉,小二慌忙退去,一路小跑帶路,引他們往後堂一處雅緻包廂。一陣忙碌,擦桌倒茶道:“三爺稍後,小的這就去通報。”呂轅喝了一口茶道:“去吧!”小二躋身而出,帶上門就聽得“噠噠噠”的上樓聲,而後就是急促的一陣“噠噠噠”的聲音,顯然多了幾個人下來。

御林警惕的額站了起來,往前一步站在呂轅的側前方,手放在長刀上。而後小二推門讓出了位置,而後的人魚貫而入。爲首的便是祝午,之後顯然是店裏的老闆而後還有一人乾瘦如柴。御林心頭一鬆,手也背到了身後。祝午向御林俯身作揖道:“小主人!”而後兩人見勢也俯身作揖,祝午繼而轉身望向呂轅道:“難道這位是?”御林緩緩道:“是!”

祝午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後面幾個人也面面相覷,不由分說也跪了下來,祝午喊道:“三爺!”而後兩人身體一震,趴地上越發趴的緊了,呂轅道:“起來說話!”三人戰戰兢兢的起來,祝午起身,身後二人退到一側,偷偷端詳着呂轅。祝午站定道:“前日得小主口信,聽得三爺這次會在齊國待上一些時日,沒想到三爺您來的這麼快。小的想來,也就廣源客棧離得近些,三爺時間金貴定然挑的…”御林有點受不了:“打住打住,撿緊要的說。”祝午有點不好意思道:“今天剛剛得到一個消息,是老陳帶來的,老陳是小主安插在黑陌府上的幕僚,已然有三十多年了,不過忠心絕對信得過,來,老陳,你和三爺說。”說着退到一側,那個乾瘦如柴的人往前挪了挪,剛要跪下,呂轅道:“老人家,別跪了,你說吧。”那個老陳站定說道:“黑陌近日一直在府上,但是就在昨晚,來了一個矮小的人,我看,不過五尺,聽說是京城那邊來的,說是有要緊事要見黑陌,黑陌待他也非尋常朋友,只聽得黑陌叫他什麼來着,哦,對,叫他‘老鬼’。”老陳說罷,御林一驚說道:“真快!趕在咱們前頭了!”

呂轅喝了一口茶道:“黑陌反心早現,差的就是一個契機,這世道,果然沒有所謂的忠誠,只是要看背叛的籌碼夠不夠高罷了!”呂轅頓了頓,接着說道:“也算意料之內,前幾日我在途中收得仲佑密報,京城十字被龍舌所傷,想來呂雉也知道緣由了,這回算是撕破臉了。”祝午突然記起什麼似的,說道:“老林,你不是有什麼消息要通報三爺嗎?”老林是客棧掌櫃,本來有些遊神,聽得祝午喚他,慌忙上前道:“三爺,代地有信來,說之前有大量十字的手下,暗裏圍上了代王宮。騰空殺退過三次,只是後來無緣無故就都撤了,騰空擔心有詐,修書知會主人小心爲上。”呂轅緩緩道:“看來十字受傷的事,讓呂雉還是有所收斂的。但是…梁、趙,嘆,呂雉下手太快,御林,傳信京城仲佑奔赴兩地,能保一個是一個。”扭頭轉向祝午到:“祝午,你安排一下,明日,咱們進宮,會一會咱們這位齊王!”一行人告退,各自散去,呂轅鎖眉,心裏暗道:現在還真有些棘手。御林退到呂轅身後,俯下身來道:“三爺,還是要讓袖中一起來一趟?不然這是黑陌的地盤,我怕…”呂轅站了起來,踱了幾步道:“黑陌有黑甲三萬,這你我是知道的,這三萬黑甲可抵十萬雄兵,但是劉襄擁兵三十萬,只要拿下劉襄,黑陌,不足爲懼。再說,我倒想知道呂雉會許他什麼,咱們再賭一把,我賭黑陌不會叛我!”

齊王宮  大殿

王宮恢弘,黑色暗紅的主色調依舊是王者象徵,劉襄坐在王座上,眉宇間那股帝王之氣,確與先帝有幾分相似。劉襄緩緩道:“祝午,前幾日你說要引薦一位先生給本王,而今已過數日,可有結果?”祝午出列躬身道:“啓奏君上,二人已在殿外候旨。”劉襄道:“宣!”內侍道:“宣,呂轅、御林覲見!”呂轅在前,御林在後,這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大殿,站定,拱手俯身作揖。旁側一人喝道:“你二人好生無禮,見了齊王也不跪拜!”呂轅緩緩道:“這位是魏勃吧,小生遠在他地都聽聞齊王禮賢下士,對待幕僚門客更是不吝賜教,魏大人勿要壞了齊王名聲!齊王,您說,難道不是嗎?”呂轅望了望劉襄,劉襄自呂轅進門起,雙目便從未離開過呂轅,此刻見得呂轅看他,一愣,不由哈哈一笑道:“先生說的在理,虛禮而已,不必拘泥。不知先生對如今天下之勢,有何分析?”

呂轅緩緩道:“自高祖跟呂后平定天下以來,國家百廢待興,高祖修漢法,重生產,勤儉治國、勵精圖治,先帝大業未成,中道崩殂。如今皇權旁落,呂氏當道,屠戮宗廟,侵佔劉氏天下。呂氏猶如刀俎,京城兵力俱在呂氏手中,當初高祖殺白馬,跟諸大臣歃血爲盟,‘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誅之。’呂氏有違高祖訓,封地賜封呂氏,兵力歸屬亦是,此不可與之爭鋒。劉氏苟且偷安者爲魚肉,諸如:趙、梁,此不可爲伍矣。齊王擁三十萬之衆,若舉旗‘清君側’,內和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一干老臣,另齊王有弟朱虛侯,此可置京城,呂后遣族人與之爲妻,意在拉攏,我知侯爺性情,斷不違背齊王期許。外有齊地東部琅邪王劉澤闇弱,卻擁精兵二十萬,京城舊將灌嬰所部三十萬,其忠心可鑑,此二者可引以爲援。齊王君上亦是高祖長子長孫,天下無不向往,至此內外兼施,大事可定已!”

  呂轅言罷,大殿之上皆是竊竊私語,無不感慨來人心思縝密。齊王聽罷,內心波瀾四起,起身大笑道:“先生一言,訴我心之所想,猶如日出東方,豁然開朗,若真按先生所言,真乃劉氏之幸。我得先生,即天下可定矣!”

                        (本章完結,來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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