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服堅阿爸有多難呢?拋開利益不說,一套大房子裏只住着前公公和前兒媳,父子被那般說閒話,也不好聽呢。
再難也要解決呀!
但是,他們兩兄弟說:“說閒話就說唄,反正隔得遠聽不到嘛。”
“聽得到也無所謂,讓別人笑話我兩句而已,沒什麼實質傷害。”
看堅強那副喪氣樣子,藍兒想給他幾拳,挺會處理各種糾紛的人,爲什麼遇到那事就成慫包了?
堅毅讓藍兒不急,說:“我哥做得夠好了,已給了家人想要的一切。”
比如,堅阿爸想有傳統老實兒媳養老,阿青就守活寡也願守在老家呢。
阿青想要過安穩不操心的生活,也已有房住,有人給錢,兒子還上大學有女朋友,可以像米蟲一樣過了。
藍兒想要相互尊重的知心愛人,堅強給的錢很少,但平常多體貼溫柔呢,也達到藍兒心願。
別的夫妻婚姻裏,什麼喪偶式育兒、家人一天說不了兩句話、雙方只想着去外面找豔遇之類,他們半點沒有這類問題。
白伢需要學業有成,需要有人給將來婚姻指路,堅強給足了支持,農村很多男青年30多歲了還在迷茫中東晃西晃呢。
黑妞需要有父母陪伴成長,需要有快樂童年,堅強也做到了的。
聽堅毅這麼說,堅強簡直是絕世好男人了!真不愧是親弟弟呀,把哥哥吹上天,還吹得有理有據。
藍兒自嘲,坎坷半生,換個角度看竟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受幼年、少年時的影響太深,那些過往似一張網罩着她,只有斷開漫漫大網,才能高飛。
斷,要從外在可見的斷,變爲不可見的心理上之斷。
她在潛意識地討好家人和親朋,只有不把他們納入未來人生規劃,才能少受干擾。
冥冥中像有股力量阻止她成功,既然難以成功,那拋開名利權衡,只做想做的事,真實表達感受,直面百味人生。
搬進梧桐苑後,有新的鄰居了,阿青對新鄰居們說堅強不負責,不但不管孩子,連老父也推給前妻管。
一些瞭解情況的鄉親卻反駁:“你又沒收入,孩子上大學誰交的錢呢?堅阿爸領社保,有時還做零工補貼家用,你天天在家守着,又沒小孩、又沒病人照顧,怎麼不去找活兒做?”
阿青氣得哼幾聲,可也說不出理由。
堅阿爸也講,堅強不光爲白伢花了錢,也關心了白伢成長。
白伢沒公開女友前,別的長輩只顧訓斥他多花了錢,還是堅強猜出他有女朋友了,關心他相處如何,支持他平衡好學習與戀愛。
這些雜事攪得藍兒平靜一段時間又煩躁起來,堅強勸她,生活當中免不了各種問題,沒這樣問題,也有那樣問題,這還有幾年經濟艱難期呢。
他們的經濟狀況還不夠艱難嗎?藍兒氣堅強也不會說點祝福的話,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堅強認真地說:“沒必要說虛話來騙人,真還有難事。”
堅強真是烏鴉嘴,真出了難事。
很快又到元旦節,做小生意可沒有固定節假日,藍兒如常去開鋪子。
正抹着櫃檯,做營業準備,突然聞到焦臭味。
順着味道傳來的方向看去,失火了!
她大喊幾聲,拿起竹掃帚朝火星兒拍去,電線上的火星兒剛撲滅,電閘處又冒起濃煙。
這時房東大叔已經趕來了,還跑去喊了搞水電維修的一個店主。
他們一邊用竹掃帚、塑料板凳拍着躥起的火苗,一邊焦急等待維修店主。
兩分多鐘如同兩年,維修店主帶着專業工具飛速趕到,切斷連接那個電閘的所有電線。
安全了,藍兒才感到手腳發軟,正燒着電閘,要關閘都關不了,如果不是近處正有維修水電的人,後果不堪設想。
後來查到是以前租房的餐館老闆曾私接了一根電線,餐館晚上需要點彩燈,那根電線的質量非常差,外面的膠皮已經熔化。
但是,藍兒他們賣農資是傍晚關門,用不着彩燈,一直沒發現那個安全隱患。
換線、換電閘是房東出錢,但是得有半天沒法營業,藍兒也有經濟損失。
她悶悶地想,寫的書快上架銷售了,出這麼一個事故,是天意?
天意讓她受窮,她不該寫?
沒等多久,她正要向編輯申請上架,也不知道怎麼誤點了完結。
完結了,還怎麼設定V章訂閱?
藍兒都不想仔細寫下去了,也懶得去找編輯幫忙,粗略寫些梗概,把故事交待完算了。
是同在一個站寫書的文友給了她很多幫助、鼓勵,她才靜下心把一個個麻煩處理了。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是難說呢,和藍兒有血緣關係的人、或相處親近的人,幫她的時候非常少,倒是一些同學、文友幫了她很多。
還有如衛姐這般的朋友,原本素不相識,只因談得投機,便合夥做生意,那個店對於家業越來越大的衛姐可有可無,對於藍兒是生死相關。
開店沒有賺到大錢,但給了藍兒一家相對安穩的生活。
如果不開店,以藍兒的能力只有四處漂泊打工。會和堅強分處兩地,會很久見不到黑妞,藍爸藍媽會生活得更艱難。
很快又過年了,堅強他們不僅沒有收到賒出的貨款,因爲庫房調節溫度、溼度的機器又壞了兩天才發現,儲存的種子還發了黴。
今年沒收到貨款,還可以指望明年,儲存的種子發了黴,明年無貨可賣了!
這般形勢,主要出資的人想撤資止損,都怕再出什麼事,怕挨大虧。
過年時,藍幺舅一家來玩,陪藍幺舅他們遊玩時只能強顏歡笑。
藍爸看着藍幺舅買了新車,屢次不滿地瞪向堅強,以前和城裏親戚比不上也就算了,藍幺舅只是到沿海的普通打工仔,也已經比堅強富裕了。
本來與親戚們有經濟差距,這還被甩得越來越遠了。
春天時,藍家村裏那些老房子多數被拆了,只有兩座房屋沒有拆。
藍家是還沒簽字;另一家是兒子在縣城買了房,留着房只爲了回鄉做農活方便。
工作人員對藍家不聞不問,因爲景區工程後期爛尾了,已搬進安置房的已搬,如同藍家這樣的就卡在那裏了。
要簽字同意拆?先那批工作人員已換了,景區沒建好,後一批的安置房只劃出地塊,何年何月開始修還不知道呢,搬進小區更不知等到何時。
不同意拆?也沒人來催,但是規劃定好的,要想照農村房那樣依着宅基地去修房,不准許。
藍兒曾想把屬於藍家的幾間房翻修,攢的那點錢買商品房遠遠不夠,翻修房子綽綽有餘。
諮詢後,老牛叔說,那塊地都平整出來了,早晚要統一規劃的,根本不可能同意藍家翻修。
這麼卡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呢?錢姑媽擔憂等到重新啓動項目時,她已不在人世,急切希望早解決房子的事。
即便只給藍爸一套小房子,藍爸給她很少的錢,那也是有所得啊。
但降低要求標準了,沒人管了,錢姑媽他們又出主意,讓堅強出面託關係。
一邊讓堅強出面託關係,一邊又對藍爸暗裏說要防着堅強。
他們想讓堅強出力,又算計着不能讓堅強得到任何利益。
藍媽勸說:“都是一家人,能把房子的事解決好就行,防那麼多幹嘛?”
藍爸還說藍媽:“你個憨包婆,萬一堅強撈一筆,把錢貼給白伢怎麼辦?”
無意中聽到那些,藍兒感到心寒。當初藍爸怕被甩在老家,親戚們怕藍爸會成爲負擔,用了多少小手段?
基於各種條件考慮,藍兒都不想把藍爸帶在身邊呢,堅強還說家人團圓是福。
既已如此,讓堅強不要管藍家老房子的事爲好,反正藍兒個人已和房子無關,只是藍爸藍媽有份兒。
房子的事拖下來,都不去管了。
春末,藍兒又從藍媽口中得知,美姑媽找藍爸借了一萬多,錢姑媽也找藍爸借了錢,因爲兩位老人的錢是藍爸全管着,藍媽不清楚具體數額。
不是鄙夷藍家窮麼?還找藍爸借錢?
藍兒深感玄幻,多少具有諷刺性的奇葩事被她遇上啊,人性比她編的小說還詭譎。
她催促美姑媽還了錢,沒有讓錢姑媽還,因爲房屋牽扯着,錢姑媽捏着錢能少折騰些。
想起種種,藍兒冷笑,一個破房子而已,人生爭來爭去,最終能得到什麼?
堅強那育種基地是辦不下去了,但他和另一個合夥人又不願這麼認輸,他們借錢付了地租,繼續育種。
事業受損,被岳父瞧不起,老家的一切財產沒得到,年紀也奔五十了,堅強的生活狀況着實不好,阿青說他遭到報應。
安置小區裏的人比真正農民有閒,又比市區有工作的人愛竄門,儘管有人講清了堅強家的事有很多複雜原因,不只是堅強不喜歡阿青那般簡單,還是有很多人特意去聽阿青講那些舊事,非常同情她。
新鄰居有些不知道當年具體情況,也有些是純屬無聊喜歡聽八卦,有人聽,阿青說得更起勁兒。
凹出苦命賢妻人設,講從前助小叔子讀書花錢;照顧病重的婆母;忍受分居寂寞只爲了幫助前夫還債;還照顧鰥居的前公爹多年……
立人設很容易博得同情,可人設也會翻車。
上了大學後,白伢更是隻有過年呆一個星期在家,奇怪的閒話更多。
有人說她:“你沒有任何收入,還過得那麼瀟灑,孃家又常來拿錢拿物的,錢從哪裏來?”